第八章 初遇狼羣(下)
好容易從葡萄溝脫險,頭領竟命令駝隊往回走,避開葡萄溝的巨蟒繞道而行。我們不敢打聽,只能跟隨駝隊前進,看方向是往伊犁州去。
沙漠裏的天氣說變就變,頭領下令大夥兒宿營,刻意把我們四人圍在中間。我與豆子、小西安閒聊,無意中發現有狼羣逼近。僵持了一夜,石頭卻語出驚人地告訴我們爲首的狼王叫“白頭翁”。豆子心直口快,直接質問石頭,我只能轉開話題問石頭接下來怎麼辦。
石頭扭頭看我,想了想說:“昨晚,‘白頭翁’不動聲色地觀察了我們一夜,可是它們居然在向駝隊推近,這顯然違背了它一貫謹慎的作風,不知道它這麼急於主動靠近我們究竟是爲了什麼?”
石頭的回答讓我、豆子和小西安大吃一驚。狼羣圍獵多采取速戰速決的方式,昨晚駝隊就與狼羣正面相遇,既然被我們發現,狼羣就應該迅速出擊,但狼羣一晚上始終沒有采取行動,說明這些狼對駝隊有所顧忌,那麼它們就不會輕舉妄動。對於雙方來說,這種時刻只能以靜制動,不論狼羣還是駝隊,先有動作的反而會失了勝算。我理所應當地以爲昨晚狼羣趴在地上養精蓄銳,是想拖垮我們的意志。本來還打算問問石頭能不能留一部分人與狼羣僵持,其他人和駱駝從後面悄悄撤退。沒想到這些畜生竟然如此精明,能悄無聲息地縮小包圍羣,這對駝隊造成的威脅不言而喻。看起來這樣的做法很像是一種戰術,狼王試圖悄悄以匍匐前進的方式包圍駝隊,徹底阻斷我們的退路。
昨晚只覺得四周都是狼的眼睛,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現在看起來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狼,與黃沙顏色相同難以區分,乍一看上去倒像是我們身處於狼的世界。
豆子被來勢洶洶的狼羣逼得沉不住氣,顧不上對石頭的身份刨根問底,問道:“你咋知道狼羣往前移了?駝隊昨晚一直點着篝火,狼羣怕火,不可能自投羅網。”
我知道石頭經驗豐富,他的話不會有錯,但心裏仍抱着僥倖心理,也將目光投向石頭。
石頭瞥了豆子一眼,看着我說:“仔細看沙地。”
仔細看去,我額頭上立刻滲出了冷汗。狼羣和黃沙顏色接近,粗看只能發現狼羣都發在地上,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所有的狼只有上半身,臀部和後退都埋在沙土裏,那姿勢很奇怪,像要隨着流沙陷落,但趴在沙地上的前肢卻微微弓起。兩匹狼之間捱得很近,後面的狼趴在前狼後肢入土的位置,如果從頭頂望下去會給人一種錯覺,這些狼像人一樣站立着連成串正在做遊戲。
狼可不是天真無邪的孩子,會平白無故地在沙地裏做遊戲,它們擺出這種姿勢,前赴後繼地疊在一起只是想用身體蓋住前面狼爬行的軌跡,那兩條伸進沙土裏的後肢此時正在悄悄用力,把身體
一點點往前推。
豆子和小西安驚得說不出話,我問石頭:“都是狼王部署的吧?”
石頭點點頭,正要說話,頭領突然插嘴說: “看來狼羣像是餓瘋了,昨晚‘白頭翁’至少讓它的狼羣在無聲無息中向我們靠近了五百多米,現在它們距離我們最多隻有三百米,我們今天無法避免地要和它們血拼一場了!”
豆子忍不住問道:“狼羣不是不會輕易攻擊獵物嗎?”
頭領輕蔑地說:“狼羣出現這種反常的舉動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它們餓瘋了,另一種是……”
話說了一半,狼王突然仰起頭髮出一聲長嚎。匍匐在地上的狼羣眨眼間全都站了起來,塵土飛揚,天地均被染成黃色。狼羣並沒受到沙土的影響,迅速聚集到狼王的身邊,步調整齊訓練有素,看得人頭皮發麻。
郎中和嚮導圍上來,和頭領交換一下眼神分頭行動。
頭領命令大夥兒將子彈上膛,做好射擊的準備。駝隊的長槍不能連發,開完一槍得換一發子彈,如果在換子彈的間隙,狼羣撲過來,這種武器還不如燒火棍管用。頭領將駝隊分成兩組,一組的子彈打完另一組立刻補上,中間不間斷。除了槍之外,每個人的腰間或者馬靴裏都佩有牛角刀,子彈打完或者來不及換彈藥時,牛角刀就是最後的保命武器。
我和石頭四人也將子彈上膛,只等頭領一聲令下就展開反攻。
頭領看了我一眼,說:“狼王已經開始召集它的士兵,很快狼羣就要發起攻擊了,槍一響起來你們什麼都不要管,只往外衝。”
我本來就不想管其他人的死活,豆子對我擠擠眼睛,我低聲對石頭說:“做好準備,一旦衝出去,我們就逃。”
石頭皺眉看我,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點點頭。
現在是夏季,沙漠中獵物豐富,狼羣餓瘋的可能極小。豆子急於知道狼羣爲什麼反常,蹭到石頭身邊,悄聲問:“頭領說狼羣出現這種反常的主動攻擊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它們餓瘋了,那另一種呢?”
石頭的面色陰暗,說:“另一種是復仇!”稍一停頓,他又說:“有人故意陷害駝隊!”
小西安用手肘碰碰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沙漠裏的狼羣不會輕易和駝隊商隊結仇,我們從出發到現在沒有遇到過狼,被人陷害導致狼羣對我們窮追猛打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駝隊裏有狼崽。如果石頭說的是真的,我們這一路想要逃脫“白頭翁”的追蹤很難。
豆子低罵道:“操他祖宗,哪個喪盡天良的想出這種主意,也不怕損陰德。”
我笑道:“你小子祖上損陰德的事幹的還少啊?現在是罵別人還是罵自己呢?”
豆子哭笑不得:“這時候你還有心思挖苦我。”
我指着前方讓他們注意看,伴隨着“白頭翁”的長嚎,越來越多滾動着的身影飛快向它身邊聚集。
郎中走到了頭領身邊,問道:“太奇怪了,怎麼會有這麼多狼同時出現在駝隊附近?難道是有人在故意驅趕它們嗎?”
頭領的目光一凜,冷靜地說:“不管是什麼力量導致這些狼圍攻我們,我們只有奮力突圍了,告訴駝隊所有的人,全部騎上駱駝,等狼羣一進入射程,立刻開槍往外衝,記住,突圍之後直奔小魔鬼城!”
半盞茶後,狼王身邊已經圍了幾百匹狼,速度還在遞增,空氣裏瀰漫着狼特有的腥臭味。駝羣騷動不安,比在葡萄溝的時候還要焦躁,頭駝也忍不住在原地打轉。
大夥兒屏住呼吸,槍頭全部對準狼羣,只等頭領號令“開槍!”
狼羣有步驟地緩步向駝隊靠近,“白頭翁”站在一個凸起的沙丘上俯視着這一切,目光兇殘得意。一場血戰蓄勢待發。
頭領的手高高舉起,只要揮下人和狼就會同時倒地。石頭壓了壓我的手臂,低聲說:“不要第一個開槍。”我點頭答應,手臂卻沒放下來。
雙方做着最後的僵持,冷不丁從頭頂傳來一陣長嘯。駝隊和狼羣對峙的僵局突然被打破,人和狼同時昂首望天。頭頂黑壓壓的一大片烏雲正急速向狼羣壓下來,漸漸地烏雲現出真面目,竟是密密麻麻的雄鷹。
我們都沒料到這時候會有神兵相助,頭領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喜悅,大喝道:“衝!”
駝隊頓時狂奔起來,喊叫聲、狼嚎聲、鷹啼聲、駱駝的嘶叫聲混合着震耳欲聾的槍聲揚起鋪天蓋地的沙塵。我看不清楚狼在哪裏,只感覺到風颳在臉上刀割般痛。漫天的黃沙把人的所有感官都堵死,我顧不上開槍,把頭埋在駝峯上拼命狂奔。
等駱駝漸漸慢下來時,周圍已經沒有駝隊的影子,狼羣也消失不見。石頭在我身後,豆子和小西安騎着駱駝在我們身側。
只要自己兄弟沒跑散就是萬幸,豆子邊抖頭上的沙子邊罵:“這狗日的沙子。”
小西安接嘴:“咱逃出來就算老天保佑了,還多虧了這些沙子。”
豆子問我:“羊頭?咱們現在往哪逃?”
我看看天色,摸不清楚方向,問石頭:“咱們現在逃出多遠了?狼羣還能不能追上我們?”
石頭環視四周說:“狼羣就在我們身後,只要我們改變行走路線,就不可能活着離開。”
這段日子的相處讓我們都清楚豆子的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狼羣追蹤的本領不是我們這些只會打仗的粗人能掌握的。如果無法逃離狼羣的視線,和駝隊在一起比單槍匹馬要安全得多。
我點點頭對豆子等人說:“咱們去小魔鬼城和駝隊會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