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之眼（一）
頭領先讓嚮導和老爹在村子裏購置乾糧、冬衣和駱駝，等緩過勁兒來後，將大夥兒召集在一起。
我心知跟黑沙暴裏郎中想要吃我有關，給豆子等人使了個眼色，便帶着他們往頭領的住處走去。
果然頭領臉色鐵青地坐在炕上，地上跪着郎中和嚮導。
嚮導並沒有看頭領，只是誠懇地俯下身子說道：“這件事不能完全怪郎中，當時那種情況每個人都喪失了理智，食物是我們的眼睛裏所能看見的唯一東西……”
“所以爲了填飽你們的肚子，你們可以吃掉自己的同伴，可以完全不聽從我的命令，以後再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你們是不是也能吃掉我？”頭領打斷嚮導的話，吸了兩口沒有點燃的菸袋，目光箭一般射向郎中。
郎中驚出一身冷汗，耷拉着腦袋說：“頭領，你處罰吧！我知道我太心急了，但是大家都很討厭這幾個漢族人。”
“住口！”頭領終於站了起來，低吼道：“我們沙漠獵人最講究知恩圖報，對於救過我們的人，即便我們不能保護他，至少我們也不應該傷害他。你們很清楚，如果沒有羊頭他們，駝隊絕不可能活着走出樓蘭古城。”
頭領這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石頭衝我點點頭，我大概看出來她心裏還是向着她的同族，雖然有點怪她心軟，不過既然她是個女人，心軟倒也可以原諒。
重新坐下，頭領的口氣緩和下來，對郎中說道：“對於抗命者，駝隊有什麼樣的懲罰你心裏應該很清楚。”
我心裏打了個突，不敢相信地瞪着頭領，據我觀察，駝隊裏雖然暗藏着好幾股勢力，但毫無疑問，郎中應該是頭領的心腹，不知道頭領會用什麼樣的方法來懲治背叛自己的忠實走狗。
我聽石頭說過，常年行走沙漠的駝隊頭領之所以享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不完全是因爲他們有非凡的才幹和膽識，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是徒有虛名，有一條隱藏在駝隊中的潛規則是衆所周知的，那就是每一個駝隊的頭領都擁有一套神奇、詭異的養蠱之術。這種養蠱之術最早來自於波斯國，隨着絲綢之路的興旺，養蠱之術流傳到新疆，成爲各西域古國的統治者奴役人民最有效的手段。所謂的養蠱之術，其實就是種蠱、驅蠱，或是直接使用毒蟲等物讓人生不如死，以此來要挾對方效忠於自己，根
據我們最初參加駝隊時，大鬍子威脅我的那隻大蜈蚣來看，頭領最擅長的應該是飼養毒蟲。飼養毒蟲的方式各種各樣，飼養的毒蟲品種也完全不同，一般能解某種毒蟲之毒的只有飼養者本人。我們加入脫隊以來，頭領從沒有用毒蟲之類的東西相要挾過，雖然我覺得此人陰狠毒辣，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智慧和果敢能讓衆人心悅誠服，所以駝隊裏從來沒有人敢公然抗命，他的養蠱之術自然從未被人見識過。
我雖然對駝隊中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戒備，尤其討厭這個郎中，對他有種本能的敵意，卻苦於無法抓住對方的把柄，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想看見頭領使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對待手下。
豆子看起來卻很興奮，我有點不滿地說：“咱們還是回去吧，這麼殘忍的手段還是見識的越少越好。”
豆子不情願地咂咂嘴說：“羊頭，你現在越來越像娘兒們了，沒聽過一句話嗎？對壞蛋仁慈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豆子平時胡說八道慣了，很少能說出這麼有哲理性的話，我一時間找不到話反駁，皺眉說：“就你屁話最多，不想回去以後你就自己單幹吧。”
一聽這話，豆子趕緊站起來灰溜溜地跟在我身後，小西安平時都以我馬首是瞻，甭管對錯，只要是我的話一概聽從，我要走他自然也要跟着走。
石頭一把拉住我，說：“羊頭，看看吧。”
我愣了一句話，本想回她一句，折磨自己人的把戲有什麼好看，但見石頭的目光中隱含着另一層意思，突然意識到也許我的一句話可以救郎中一命。
我又不是什麼大善人，對於想吃我的人沒有同情心，只是被石頭這麼可憐巴巴地望着，心裏就生出一股焦躁，不由自主地繳械投降。
豆子不甘心地在我身後嘀咕道：“到底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駝隊的人以前就經常聽豆子說石頭是我的相好，以爲我就喜歡男人，這麼緊張嚴肅的時候居然有幾個人沒能忍住咧嘴偷笑。
我心裏罵了一句：“你他媽的死豆子，等事情全完了老子再找你算總賬。”
頭領一直在觀察我的表情，目光有些探尋地在豆子和石頭臉上移動，我怕他看出端倪，咳嗽兩聲，說：“我雖然痛恨郎中的爲人，但現在駝隊的實力大減，人手不足，我看能留他一條性命就不要大開殺戒了。”
豆子趕緊接嘴說：“咱們羊頭活得光明磊落，我們自然也不差，這一路上我們沒少經歷會吃人的蟲子，你就不要再擺弄你的那些蟲子，要懲罰這個壞蛋就快點吧，不過最好別把他弄死，那就沒什麼看頭了。”
豆子這話擺明了是挑釁，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有違初衷，顯得十分不仗義，不過豆子粗中有細，嘴上雖然把
不住門，但關鍵時候往往一針見血，我知道他還有下文，故意不加阻止，正好看看頭領有什麼反應。
果然豆子見頭領只是看着我並不回答，冷笑兩聲說：“不是豆爺我對這王八蛋心存善念，實在是我很想知道在我們都昏迷之後，你是怎麼阻止郎中他們的。”
我不由地衝豆子點點頭，好小子，果然和我心有靈犀。
頭領的臉色很難看，我們四人氣勢洶洶，其他人卻都膽戰心驚，好在頭領算得上頂天立地的漢子，臉上雖有慍怒，還是咬牙猛地掀起衣袖。我們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尤其是我，對這東西心有餘悸。
在頭領的手臂上赫然爬着一條碩大的蜈蚣，着這條蜈蚣的無數條腿不停地抖動着，卻顯得異常馴服，竟絲毫沒有想要爬下頭領手臂的意思。
我知道以頭領的體力不可能被郎中一擊潰敗，不過還是沒料到關鍵時候他使用了非常手段才使我們倖免於難，想想要不是白駱駝的及時出現，恐怕現在我們都變成了一具具乾屍。
大蜈蚣的現身震撼最大的莫過於郎中了，他的額頭上青筋突突地跳着，冷汗不停地往下流，看來我們的猜測一致，頭領要把這隻大蜈蚣放進他的身體裏。
說實話這種種蠱之術雖然殘忍，但卻很少能親眼目睹，我有點感激石頭阻止我離開，至少我現在可以親眼看見頭領要用什麼辦法把這麼粗大的一條蜈蚣塞進郎中的身體裏。
頭領得意地掃了一眼衆人，陰霾地對我說：“羊頭？現在你和你的手下還有問題要問嗎？”
我心中一驚，頭領的確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任何紕漏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居然能看出來豆子等人是我手下的兵，不過他既然早就清楚我們的來歷，估計對我帶着全班戰士進入慕士塔格峯接運物資也心知肚明。
我笑笑說：“沒了，你現在可以懲治這個叛徒了，剛好讓我們大開眼界。”
郎中的目光倏地盯住我，咬牙切齒道：“當時只怪我太心急才着了你的道，我就算去見胡大也不會放過你。”
這種威脅的話嚇唬女人還行，對我來說基本上等於他放了個屁。
頭領的目光中帶着兇狠，對郎中說：“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在沙漠裏你是罪魁禍首，必須嚴懲，但我不會要了你的性命，只要你忠於我，找到寶藏之後我自然會替你解蠱。”
果然是蟲蠱，看着石頭緊皺眉頭，我想場面應該相當血腥。
郎中終於放棄了狂妄和暴躁，看着頭領手臂上的蜈蚣，低聲哀求：“頭領，你一槍打死我吧，我不想死得這麼窩囊。”
嚮導邊磕頭邊哀求：“頭領，看在郎中效忠你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饒恕他吧，蟲蠱一旦種下，後患無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