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龜茲古國（六）
豆子、石頭和頭領三人眼睜睜地從我們面前消失了，連同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具從頭頂掉下來的屍體。我很想走到他們消失的位置察看一下，興許能在地面或者圓柱上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可是老爹和小西安阻止了我，他們怕我和頭領三人一樣一去不復返。
掃了一眼剩下的這些人，我重新把目光鎖定在頭頂上密密麻麻懸掛着的屍體身上。現在無論奸細是不是隱藏在我們中間，我都必須要把自己的顧慮和擔憂說出來，讓大家一起面對，“這些東西的出現是個圈套，頭領他們一定是觸動了什麼機關，被引到其他地方去了，不過我能肯定，他們都還活着。”
嚮導看着我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進不能進，退也不能退，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拳頭打出去卻找不到對手的局面，但有一點我能肯定，不管是先前商隊的攝魂術還是頭頂上的這些屍體，操縱這一切的人目的非常明顯，他想把我們分開，一個一個擊破。只要石頭他們三個人不分開足以應對任何危險，反而是我們這裏的情況更令人擔憂。
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有一點是絕對的，我們不能走散，否則……”話剛說了一半，我突然瞪大了眼睛，頭頂上懸怪在半空中的屍體好像下降了，我不敢相信地把火把舉高點。絕對不是我眼花，我第一次擡頭看見這些屍體的時候，它們至少距離我們的頭頂有一米多，所以才能輕易地避開我們的視線。可是現在，這些裸露的雙腳距離我們的頭頂最多不會超過四十公分，尤其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原本靜止不動的屍體都在不停晃悠，來回碰撞，忽悠悠飄蕩着彷彿掛在頭頂的巨大風鈴。
屍體碰撞發出的響聲非常怪異，咋一聽起來有點像響尾蛇爬行，仔細聽卻像是有人在低聲私語，其他人也驚愕地擡頭看着這一奇觀，大氣都不敢出。
一個人看見頭頂上懸掛着一隻烤鴨有什麼想法？當然是希望這隻烤鴨掉下來，可是如果那隻烤鴨換成屍體，最怕的也是它掉下來。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噗通”一聲，頭頂上又落下來一具屍體，這一次可不是落在幾米開外，而是直接落在了衆人之間。
人羣中頓時出現了騷動，“嘩啦”一下散開，我大喝道：“不要分散！”大家被我的喝聲鎮住了，並沒有人承受不住喪失理智地跑進黑暗。
我鬆了一口氣，舉起火把照過去，屍體離我很近，火把的光芒映照出了一張慘白的臉，這是個男人，雙目緊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脖子上還掛着一個黑色的繩套，看上去已經死了很久。
果然只是一具普通的死屍，對於盜墓賊來說，看見屍體和看見木樁子沒有什麼區別，我聽見
身後的人都鬆了口氣，甚至有人調侃着說：“看來那一槍的威力不小，居然一箭雙鵰。”
我現在沒工夫搭理這麼白癡的玩笑，再好的槍法也不能做到將頭頂兩具相隔數米的屍體跳躍着打下來。我得好好觀察一下這具死屍，或許它身上就隱藏着開啓機關的祕密。如果屍體他們落進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封閉空間，我們不想辦法從外面救他們，他們就算不被餓死，也會因爲缺氧活活憋死。
初看這個人是被吊死的，不過這點小伎倆瞞不過我的眼睛，吊死的人應該眼珠暴凸，舌頭吐出嘴外，但這具屍體卻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它是屋頂上結得一顆果子，本來就應該掛在上面，現在成熟了自然而然地掉了下來。
不過我知道世界上什麼樣的樹都有，卻絕對不可能有長屍體的樹。我以前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古西域有一種植物，原本生長在地底，所以這種植物不能見光，這種植物生長完全依靠活人，植物的根莖緊緊附着在人的身體上，漸漸和人長在一起，最後就變成一個巨大的怪物，看上去每一根枝條都由死屍組成，只要植物不死，死屍就能獵取新的人或者動物作爲補給。這種植物算得上刀槍不入，見土就鑽，不過它葉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貪吃，不管吃掉多少具屍體，它還是貪得無厭地追求更多，爲了獵取活物，枝條上的死屍會拔出植物的根莖一路追蹤下去，離開泥土時間一長，它就會自動枯死，所以書本上記載這種植物存活壽命有時候會長達數百年，但有時候僅僅幾個小時就會枯死。難道我們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東西？
可是無論我怎麼舉高火把察看，都看不見頭頂上有樹根或者樹枝，毫無疑問，這些屍體是被人掛上去的，而不是長在上面的，他們脖子上的黑繩套就是最好的證明。不過誰會那麼瘋狂，殺死這麼多人然後吊在這裏？
從屍體的臉上我看不出他確切的死亡時間，我必須要察看一下這具屍體脖頸上的傷痕，確認身份的同時也可以從傷口上分析出他的死亡時間。
打家劫舍的勾當我沒少幹，雖說對盜墓開館我沒有豆子那麼旺盛的精力，但對死屍我是不懼怕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臟跳動得十分厲害，貼胸的玄石印章滾燙，似乎要燒穿我的皮膚鑽進我身體裏。我不安地吞了口口水，向屍體伸出了手。
我的右手剛觸摸到屍體的衣領，他卻突然睜開眼睛，咧開嘴發出一串令人心驚肉跳的笑聲，這笑聲與石頭三人消失的那一刻我們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東西果然有古怪，我想收回手拔出牛角刀給他補幾下，沒想到他的速度快如閃電，一低頭便向我的手咬下來。
我早有防備，迅速縮回手的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提着
火把揮過去。甭管他是活人還是死人，反正遇到火至少也會像先前商隊對我施攝魂術的那人一樣落荒而逃。出人意料的是面前這個鬼東西一遇到火不但沒燃燒起來，反而整個變得透明炫目起來。
我終於看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了，這不是活人，也不是屍體，應該是一種特殊的燈籠，這種東西和石頭的人皮一樣只是道具，只不過石頭的人皮是用來掩蓋身份的，而這些人皮是用來照明的。
難怪古龜茲人要把他們吊在屋頂上，我一直奇怪這麼大的正殿，沒有窗戶國王該如何審視他的臣民，原來他竟用人皮做成燈籠掛在頭頂，試想一下這成千上萬之人皮燈籠全部點起來是什麼情形？究竟是壯觀還是詭異？
古龜茲人大概怕這些燈籠流傳出去，所以亡國之前並沒有忘記給燈籠穿上黑長袍。我有點感嘆古龜茲國王的殘忍，要做成這種規模的人皮燈籠，他該殺掉多少個無辜的人？
我們面面相覷，比起頭領的殘忍和古樓蘭女王豢養“死亡之眼”的殘忍，這古龜茲國王當真算是真人不露像。
透過長袍，人皮燈籠發出的光並不明亮，藍幽幽的有點像冷光鬼火，把燈籠上那張人臉映照得猙獰恐怖，奇怪的是不間歇的尖銳笑聲，象夜貓子的哭叫，我實在找不出它產生的原因。
燈籠如果都能是活的，那這古龜茲王宮的桌椅板凳估計也會殺人。
我胡思亂想着，人皮燈籠的笑聲卻把頭頂上的燈籠全部喚醒了，大殿裏連窗戶都沒有，卻颳起一陣陣陰風。頭頂上的人皮燈籠越晃越厲害，不斷碰撞着“窸窸窣窣”地響作一團。
老爹驚恐的聲音異常有穿透力，很有點兒人皮燈籠笑聲的味道：“這些燈籠是活的。”
老爹的話提醒了我，來不及繼續細想，我大吼一聲：“快跑！”
人羣頓時炸了鍋一般向四下裏逃散開來，我緊緊揪着小西安的領子拖着他往前跑。
其實我們這樣的逃跑是沒有意義的，頭頂全部都是人皮燈籠，不管跑到哪裏，只要還在這間大殿，就註定我們跑不過它們，但跑是人面對威脅和恐懼最直接的反應。屋頂上的人皮燈籠像熟透的果子不停地往下掉，四周漸漸被藍色的光芒籠罩。奇怪的是跑了一會兒竟沒有一個人皮燈籠追上我們，但我依然能聽到身後“咚咚”的腳步聲。
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又是幻覺，不由地大聲問小西安：“小西安，我們已經跑了多久了？”現在的情況和我們最初進入正殿時想要退回門口差不多，雖然身後的笑聲和碰撞聲沒有停止過，但卻沒有一個人皮燈籠是落在我們前面的。這種情況只能說明這些人皮燈籠不是要追趕我們，而是在逼着我們逃往一個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