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木園（一）

    我和豆子四人被亡靈趕到山壁前無路可退，只能往高處爬，爬上去才發現我們分別處在一隻巨眼的上下眼皮上，因爲我比豆子他們三個爬得早，所以高出他們半米，巨眼打開時我就被上眼睫毛吊在了半空中。我以爲必死無疑，關鍵時刻頭領帶人及時趕到，在巨眼眼皮子地下帶走了我們，等我們躍出水面時一切都風平浪靜。

    從庫車大峽谷出來後我曾考慮過怎麼和豆子他們商量離開駝隊，不過歷險這種事情特容易上癮，身處險境的時候一再發誓脫險後再也不幹這行了，但是真正閒下來又會覺得手癢。豆子說我已經漸漸轉變成真正的盜墓賊了，他說盜墓賊的最高境界不是貪戀墓穴裏的珍寶，而是把盜墓當成一種事業，達到所謂的人墓合一。我對豆子說的這些東西沒多大興趣，不過我清楚在經歷了這一路上的驚心動魄後，要在回去過那種逃亡生涯，我會覺得生不如死。我的石頭城之旅從最初的被迫已經完全轉變成了自發行爲。

    豆子和小西安對我的這種轉變很高興，我們三個都一樣，離開駝隊也無法逃脫“盛閻王”的追捕，反正都是爛命一條，活得窩窩囊囊還不如大幹一場，說不定真像豆子說的那樣，我們可以在盜墓史上流芳百世。石頭對我的轉變非常擔心，不過幹這種事就和吸大麻煙一樣，一旦嚐出其中的奧妙，不完全揭開謎底是放不下的。我的自發行爲還有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石頭，儘管老爹已經給我許諾到了石頭城之後會還石頭自由，我還是不太放心，古樓蘭的勢力在當時遍佈整個古西域，它的邪術也詭深莫測，石頭身上有多少古樓蘭公主的成分我都搞不清楚更難猜測老爹的身體裏的大祭司是邪是正，除非我親手帶着石頭離開，否則我不會同意和石頭分開。

    從離開龜茲古國後，我們面臨的環境越來越複雜，在庫車大峽谷損失的人太多，我們都勸頭領在庫車補充人手，頭領說只要多準備點補給就夠了。

    我看向導神情越來越萎靡，對頭領說：“咱們再僱個嚮導吧？”這次頭領爽快地同意了，嚮導雖然不太情願，但也不敢囉嗦。

    新嚮導是老爹找來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哈薩克牧民，名叫巴圖，老爹說他是庫車縣最有經驗的獵人。巴圖的漢語說的很流利，我和豆子小西安跟頭領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了，普通的維語都能聽懂，所以和巴圖交流起來一點也不困難。

    巴圖把阿克蘇地區的地形地貌向我們大致介紹了一遍，說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神木園。天山神木園位於阿克蘇溫宿縣城西北60公里處,海拔l700米,佔地600餘畝,也被稱爲“戈壁明珠”。天山神木園維吾爾語就是“庫爾米什阿塔木麻扎”的意思，是傳經聖人的墳地，位於新疆天山托木爾峯南側前山區，是歷史上伊斯蘭教集會和朝拜的聖地。庫爾米什阿塔木麻紮實際上就是分佈在高出地面幾十米的土丘上的一處墓葬羣。神木園不同於普

    通的麻扎，四周都是高大的樹木，形成自然園林的風格，在園林中有楊樹、榆樹、柳樹、白蠟樹、還有核桃、杏樹等，但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這些樹木形態各異，有的曲折盤旋，貼着地面生長，有的匍匐在地，彷彿龍蛇在地上潛行，有的樹木軀幹壯碩穩固，枝條隨風起舞，有的樹頭與根部相連，分不清楚哪是根哪是枝，還有有的樹木倒在地上後，又從根部生出許多新枝條，筆直向上，重新長成參天大樹，形成罕見的連體樹。園中還有一棵斜長的大樹，根部早就腐朽不堪，但是樹冠卻依然生機勃勃。

    巴圖對神木園如數家珍，尤其說到園中最高大的一棵楊樹更是眉飛色舞，據巴圖所說，這顆楊樹長達百米，爬到樹頂上的人根本看不見地上的人。還神祕兮兮地對我們說：“那顆楊樹可是神樹，上面會長金子。”

    豆子覺得巴圖做嚮導太年輕，說他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對他的話很不屑，擠兌他說：“樹上長金子，你還不如告訴我你會拉金子呢，老子只聽說過樹上長果子。”

    巴圖被豆子擠兌得無話可說，臉漲得通紅，卻仍不甘心地嘀咕道：“是長過金子，我們村長還在樹上採摘過。”

    大家都以爲巴圖是小孩子隨口吹牛，連我也覺得說這個毛頭孩子是庫車最好的嚮導太誇大其詞，對巴圖的話沒多往心裏去。豆子卻不依不饒，倆人像兩隻鬥架的雞一見面就眼紅，但又特別喜歡往一塊湊，吃飯的時候，豆子氣呼呼地把半隻烤羊腿丟在巴圖面前。

    頭領開玩笑說：“豆子，讓巴圖給你當兄弟吧，我看他比小西安適合給你當跟班。”

    豆子咂着嘴說：“這小子沒小西安聽話，比猴還精，找他當跟班哪天把我賣了都不知道。”

    小西安接嘴說：“我總算在你嘴裏還有點好處。”

    豆子哈哈笑道：“只可惜豆爺我沒這福氣，要不是羊頭管着咱們，我一定把你擄回老家去，下地幹活的時候讓你打個先鋒。”

    小西安被豆子說的臉都變了，我被豆子吵得心煩，說：“豆子你閉上這張臭嘴，要不是我和老爹在大葬坑找到解藥救了你，你小子現在搞不好也成神木園的冤魂了。”

    我這話只是隨口說說，巴圖卻當了真，不滿地說：“羊頭你這話不對，神木園裏沒有冤魂，都是聖靈，聖靈是不會害人的。”

    我懶得和他計較，豆子卻說：“狗屁的聖靈，你一個小屁孩懂啥？豆爺我和羊頭在克孜爾尕哈千佛洞裏看見過一個得道高僧，據說還是個啥神仙，那不是照樣吃人。”

    巴圖聽豆子說得神乎其神，就纏着豆子講故事，豆子便把我們在克孜爾尕哈千佛洞救石頭的事情大肆鼓吹了一遍。其他人都知道這段經歷，不過經過豆子的嘴，過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大夥兒聽的津津有味。有了豆子，我們在庫車大峽谷驚魂的歷險被沖淡了不少，下午駝隊到達神木園附近的一個

    小鎮，因爲我們每次晚上貿然進入不熟悉的地方都會出事，所以這次頭領下令駝隊在小鎮上休息一晚，第二天白天再進園。

    休息了一晚上，我們的體力都恢復得差不多，大夥腿上的槍傷都敷了老爹特製的金創藥，好得很快，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大家的精神都很好。

    說實話，準備進神木園我的心情既緊張又激動，腦子裏對神木園裏的情形猜測了無數遍，我還記得進葡萄溝、白楊溝的經歷，只要是人煙罕至的地方都很詭異。

    巴圖人小鬼大，看見衆人的表情笑着說：“你們不用緊張，神木園雖然是個羣葬麻扎，但是裏面的景色宜人，當地人都喜歡在裏面納涼，我們都說是阿訇們的靈魂在那裏保佑這方土地。”

    進園的路上巴圖給我們講了一個傳說，相傳公元十一世紀，沙特阿拉伯一名叫做蘇力坦庫爾米什賽伊德的伊斯蘭阿訇，帶領兩千名教徒經過印度繞道到中國西域傳教，受到當地人的抵制，當時發生了激烈的武力衝突。蘇力坦庫爾米什賽伊德吃了敗仗退到這裏，當時大部分教徒身受重傷，到達神木園沒多久就死了，這裏就形成了一處佔地較大的園林陵墓羣。傳說最初蘇力塔庫爾米什賽依德敗退到這裏的時候，神木園叫色日克維都，翻譯過來是黃色的土地，也就是不毛之地的意思，教徒們又累又渴，眼看要全軍覆沒，蘇力塔庫爾米什賽依德就用離開麥加的時候穆罕默德送給他的手杖插在地上，結果被手杖插過的地方泉水就涌了出來，蘇力坦庫爾米什賽伊德大喜，又把手杖分別插在其他地方，只要是被手杖插過的地方泉水就涌出來，而且奇蹟很快就發生了，凡是有水的地方立刻變成了綠洲。蘇力坦庫爾米什賽伊德就帶着剩下的教徒們留在了神木園，一直到死。所以神木園墓地周圍都是茫茫戈壁荒丘，圓中卻以美麗奇特的大自然風光和豐富多彩的植物資源而享有盛譽。後來，伊斯蘭教漸漸在古西域盛行，神木園墓葬羣就成了這一帶最神聖的地方，無數伊斯蘭教衆都以死後能安葬在這裏爲榮，神木園的面積也延伸擴充了很多。巴圖告訴我們除了墓葬羣是阿訇們的亡靈休息的地方外人不能進入之外，神木園的其他地方都是居民們的樂園，災荒之年，神木園裏的野果和菌類救活了許多人。

    傳說畢竟是傳說，我不是教徒，最多把它當成故事來聽，但是頭領等人卻對這些深信不疑，所以進園後交待大家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靠近墓葬羣。

    豆子非常不滿，但也不敢多生事，只好對我和小西安悄悄發牢騷，我安慰他說：“你如果以後想娶石頭就得接受穆斯林的很多宗教習俗，不然以後只能是雞同鴨講。”

    豆子說：“啥雞鴨講話的，石頭估計也不相信這些。”

    小西安諷刺他說：“既然你覺得石頭也不相信，幹嘛還要揹着她？我可聽說和穆斯林成婚得洗腸子，你又沒做好洗腸子的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