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高臺民居(下)
我們距離碎玻璃很近了,我用眼睛目測一下所有的碎玻璃都均勻地排列,間隔距離和長度都足以致人死命。在“盛閻王”手下時,我聽參謀說過,一把利刃非常可怕,但是成千上百的利刃就不可怕了。這就好比人的腳踩在一根豎立起來的釘子上很可能會被釘子扎穿腳掌,但是如果在地面上密不透風地釘滿釘子,人踩在上面雖然會疼,但腳掌上的皮都不會被扎破。現在屋頂上的這些碎玻璃一看就出自於不凡之人的手,不管是往牆頂的那個位置踩踏,腳都會被扎穿。
我正想問石頭要用什麼辦法繞過碎玻璃,就看見石頭的手臂一揚,身體刷地一下凌空飛了起來,落腳時,人已經站在碎玻璃之外了。我知道是馬鞭起了大作用,但還是覺得石頭目測的距離太準,我要是這麼凌空一跳,說不定剛好落在碎玻璃上。要知道我們兩側的高臺民居屋頂可不是一大片空地,把四周安插了碎玻璃的地方去掉,能落腳的不過三四個平米,跳遠跳進都有可能把自己紮成刺蝟。
石頭看我發愣,手臂一揚用馬鞭捲住我喊了聲“跳”,我便落在她旁邊,我剛想誇她力道拿捏得準,石頭就把我拽倒下去。
高臺民居上的確視野很開闊,現在不是晚上,周圍數百間高臺民居都一覽無餘,讓我咂舌的是周圍的屋頂上有許多人。趴在地上觀察了很久,我纔看出來這些人都在做乃瑪子。
信奉伊斯蘭教的人每天都會在早中晚三次面朝麥加的方向跪地祈禱,在分不清方向的時候往往都面朝牆壁,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都跪在房頂上做乃瑪子,周圍黑壓壓的一大片,奇怪得是這些人彷彿都是啞巴,雖然嘴裏唸唸有詞,但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我低聲問石頭:“你知道屋頂上有人?”
石頭看看我說:“我也是穆斯林。”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想問的不是石頭怎麼知道現在是做乃瑪子的時間,而是她怎麼會知道有這麼多人在屋頂上做乃瑪子。
石頭把目光投向黑壓壓的人羣,說:“我不知道,在我洗澡的時候房頂上有人。”
我的第一反應是石頭洗澡的時候有人偷看,隨後我立刻意識到石頭指的是蒙面人,也就是說在我們睡着的時候蒙面人來偷窺過。看來石頭邀請我一起出來轉轉不是散心,而是要讓我和她一起尋找蒙面人的蹤跡。
明白過來我自作多情後,心裏有點空落落的,心想,無非是一些教徒朝拜,這麼多人反正也分不出來誰是蒙面人,還不如回屋子裏去睡覺。思想還沒來得及
跑毛,我突然看見一張非常熟悉的臉,這張臉讓我幾乎以爲自己看見了鬼。
我把目光刷地移到了石頭的臉上,石頭奇怪地看着我,悄聲問:“你發現了什麼?”
我沒有說話,但卻覺得今天的石頭異常嫵媚,嫵媚得有點妖異。再把目光投出去,那張臉不見了。
我對石頭說:“咱們下去吧,一會兒豆子他們醒過來會擔心的。”
我沒敢告訴石頭我看見了什麼,沒錯,我看見了另一張石頭的臉。雖然我不是伊斯蘭教徒,但很清楚伊斯蘭教鄙視女人,清真寺一類的地方都不允許女人踏足,所以維吾爾族婦女從來都不做乃瑪子,石頭是女人,她出現在朝拜的人中間本來就是反常的,更何況現在石頭就在我旁邊,我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
我和石頭按原路下去,一回到地面上,我們才知道頭領說的出去會迷路不是胡說八道,我和石頭正站在一個小小的四合院裏,院子裏光禿禿的,除了四面都是高聳的牆壁外,什麼都沒有,就好象我們一下子掉進深井裏。
我猛地意識到自己上當了,想着石頭白嫩嫵媚的臉,我忽地轉過身,身後的石頭剛好握着牛角刀向我刺過來,她沒想到我會突然轉身,想收回手已經來不及了。從轉身到出腳,我的動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石頭手裏的牛角刀飛出去,我的拳頭也揮了出去。石頭的身手是很敏捷的,但是我一連串的動作出乎她的意料,當胸捱了一拳,沒站穩撲倒在地上。
我拔出牛角刀對準她問:“你是誰?石頭呢?”
現在已經不能稱呼這個女人石頭了,我不明白她帶我上高臺民居屋頂的用意,但是我能肯定,剛纔那一瞬間,我看見的石頭纔是真正的石頭。
女人愣了一下,臉上出現祈求的神態,說:“羊頭?你怎麼了?我只不過和你開個玩笑。”
我冷笑道:“石頭從來不和我開玩笑。”
女人繼續說:“我真的沒有害你的意思,不然你怎麼可能活着從屋頂上下來。”
“這點我承認,所以我一直沒有懷疑你是假的。”我說:“現在你說,你到底是誰,你把我騙到這裏來究竟想幹什麼?”
女人的嘴裏穿出來我熟悉的聲音:“果然是羊頭,夠機靈。”
我脫口道:“你是那個蒙面人?”
女人哈哈笑道:“你們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地發現了我的行蹤,簡直是做夢。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看出破綻的?”
我冷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我雖然不熟悉女人,但很瞭解石頭的脾氣和愛好,石頭沒你那麼虛榮,她不會存心引誘我,也不會在我面前顯擺自己的身手。既然石頭告訴我和豆子高臺民居的危險性,絕對不會明知故犯地帶我爬牆,除非她很熟悉這裏,經常幹爬牆的勾當。不過最主要的是,石頭身上的味道和你的不一樣。”
女人愣了一下,臉上閃
過一絲詭異的笑容。我突然預感到不好,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就看見倒在牆角的女人倏地不見了。這太離譜了,不管是石頭還是蒙面人,都和我們經歷的那些妖魔鬼怪不一樣,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問題只能出在牆上,我腦子裏閃出一個念頭,那面牆是個暗門,問題是這個暗門會通往哪裏?
還沒等我想清楚,形勢就發生了變化,圍住四合院的四面牆壁開始移動了,牆壁移動的方向不一致,都在往裏移動,也就是說要不了幾分鐘,我就會被這四面牆擠成肉泥。我突然明白過來爲什麼我們按照原路返回會落進這個四合院,高臺民居的牆壁都是活動的,不但能前後左右地平移,還能在原地轉圈,剛纔一定是假石頭和我說話的時候牆壁轉動變換了方向,我們下去的地方候其實已經不是原來的位置。
想到這裏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如果是這樣,那麼我現在的位置應該離豆子和小西安睡覺的屋子不遠,只要我能重新爬上屋頂,就有可能讓豆子和小西安發現我。
好在手腳上的羊毛氈子都沒取掉,我唯一要克服的是上去以後怎麼對付四周的碎玻璃,當然,還得防備假石頭突然冒出來偷襲我。
我是咬着牙蹬上牆壁的,牆壁移動得很快,我必須在它們徹底合攏前爬上去。爬到牆頂的時候我已經滿頭大汗了,雙腳還蹬着不斷合攏的牆壁我目測着四周的距離,我不確定哪一面纔是我們休息的屋子,要是上錯屋頂,只會離豆子他們越來越遠。
突然聽見豆子的牢騷聲:“靠,羊頭和石頭真不仗義,倆人偷偷出去也不告訴我們。”
小西安譏諷道:“你真夠沒眼色,他們倆乘我們睡着出去還能幹嘛?明擺着石頭喜歡羊頭,你還要在中間瞎起鬨。”
我現在顧不上豆子和小西安的胡扯,辯明方向,我閉上眼睛奮力一跳,雙腳已經離開了牆壁,隨着四面牆壁“砰”地一下合攏,我也站在了屋頂上,碎玻璃距離我的腳後跟不足兩寸。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喊道:“豆子,小西安,你們倆趕緊想辦法弄根繩子給我扔上來。”
豆子在下面被小西安的話刺得怒火中燒,猛地聽見我的聲音從頭上傳下來,不由地張望一番,喊道:“羊頭?你在哪裏?”
我罵道:“你他孃的廢什麼話?這上面的情況太複雜,你們要是沒辦法弄根繩子上來就給老子扔塊磚上來,先讓我把這些碎玻璃砸掉再說。”
我的話還沒說完,忽地一下從下面拋上來了一條牀單,小西安在下面喊道:“羊頭,你將就一點,就用窗簾和牀單當繩子先下來吧。”
我掃了掃周圍的玻璃,說實話,我很想把這些碎玻璃全部毀掉,那樣再想上下就方便多了,但是高臺民居能移動的牆壁讓我留了個心眼兒,萬一我的冒失觸動某種機關,可能我和豆子、小西安都會當場斃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