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喀湖兇光（一）
我們在距離四十一眼泉最近的小鎮上停留了半個月，一直到我和頭領的燙傷完全好。我的臉恢復得很好，基本上看不出燙傷的痕跡，但是頭領的臉上佈滿了傷痕，坑坑窪窪的，看起來十分嚇人。
豆子看見我和頭領恢復後的差別那麼大，替頭領惋惜的同時，看到我又有點不甘心，一個勁地纏着老爹問是不是給我開了小竈，爲什麼我恢復得比頭領好，當然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這個，而是想問老爹他的臉有沒有可能恢復成以前的模樣。
老爹起先也覺得對不住頭領，告訴我們頭領因爲年紀大了，燙傷又比我嚴重，所以恢復得不理想，但我年輕，身體素質好，而且熱浪撲過來的時候被頭領擋掉了一大半，所以恢復得非常好。後來實在被豆子問煩了，老爹一看見他就躲。
我見豆子咄咄逼人的樣子，對他說：“哪有你小子這樣求人的？想讓人家幫忙還這麼橫，老爹又不欠你的，爲什麼要幫你醫治？”
豆子不甘心地罵道：“狗日的，早晚老子剝了他的皮，看他還拽個啥。”
石頭看不下去，說：“你就別得理不饒人了，老爹也沒辦法幫你，羊頭和頭領的臉都是燙傷，既然是傷當然有辦法醫治，你的臉變形可是一種邪術，老爹沒辦法破解這種邪術，怎麼可能幫你恢復模樣？”
豆子罵道：“沒辦法破解邪術還當個球的大祭……”
我聽豆子要說漏嘴，趕緊打岔說：“你小子要是覺得吃虧了就回到四十一眼泉去，也在溫泉邊上候着，等到地熱再釋放的時候也挨一次燙，之後讓老爹把你的臉整回來不就得了。”
小西安笑道：“這個提議不錯。”
豆子罵罵咧咧半天，最終還是不敢小覷地熱的力量，只好悻悻作罷。
這段時間我們經歷的險況不斷，行程被延誤了，所以等我們離開小鎮的時候已經是來年開春了。我記得豆子說過從四十一眼泉出來下一站應該是慕士塔格峯，就問頭領：“咱們的駱駝和裝備要不要再補充一點？進入慕士塔格峯之後可能不夠用。”
頭領看了我一眼說：“我們不走慕士塔格峯，我們走喀湖。”
我知道喀湖，它算得上石頭城的門戶了，現在正趕上初春季節，那裏應該瀰漫着濃郁的沙棗花香，讓我奇怪的是頭領說的不走慕士塔格峯是什麼意思。因爲喀湖基本上是綠洲和雪山的分界線，喀湖三面
環山，基本上被公格爾九別峯環繞，另一面雖然是空曠的沙漠地帶，但是穿過沙漠直接就是綿延不絕終年被積雪覆蓋的慕士塔格峯。我們從四十一眼泉出去可以直接進入慕士塔格峯，相比之下走喀湖反而繞了個圈子，我不太明白頭領爲什麼要捨近求遠。在離開香妃墓之後頭領曾經告訴我，他已經和所有的義軍聯繫上了，之後的路再也不用冒險，那麼現在他繞道走喀湖是什麼意思？
想來想去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從四十一眼泉進入慕士塔格峯要比從喀湖進入慕士塔格峯在雪山裏的行程要短一點，對於有經驗的商駝隊來說，絕對不可能爲了縮短艱難的行程而浪費時間，但我想，也許是頭領善心大發，不忍心看着我們這十個人挨凍受餓，雖然我自己都知道這個想法有多幼稚。
到達喀湖的時候正是沙棗樹發芽抽條的時候。眼前的喀湖美得如同仙境，四面環山，僅留下一個幾十米寬的豁口進入。
關於喀湖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當初王母娘娘拆散牛郎和織女之後就整天懸磨，爲什麼天上這麼好織女還要跟着一個放牛的鄉巴佬私奔？終於沒能忍住，這老女人也做出小女孩纔會幹出來的事情，偷偷地從天宮跑到了人間，但王母娘娘不認識路，一降下雲端就看見下面有塊碧綠的湖水，王母娘娘也是個土老冒，一看見這湖水就以爲是傳說中的西湖，趕緊跳進去美美地洗了個澡，她洗澡的這個湖其實是新疆的天池。王母娘娘也是個長舌婦，找到這麼好的澡盆子高興得得意忘形，晚上就在被窩裏把自己的隱私告訴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這老小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一想，這西湖可是天上神仙都羨慕的人間美景，自己也去洗個澡保不定也能碰上個豔遇，所以就在王母娘娘第二次去洗澡的時候悄悄跟在後面，等王母娘娘下水以後，玉帝一看不對啊，這哪裏是西湖，分明就是沙漠裏的一汪死水，正想着自己被王母娘娘忽悠了，王母娘娘就上岸了。王母娘娘不記路，她每次洗完澡都會在湖邊隨手插一棵樹作爲標記。玉皇大帝害怕王母娘娘發現自己，所以找了棵樹當掩護就飛回天宮去了，沒想到他拔出來的樹剛好是王母娘娘做記號的樹，這下玉皇大帝可慌了，母老虎要是河東獅吼他可沒好日子過，所以在王母娘娘下次洗澡前來他再到人間尋找天池，找來找去玉皇大帝也沒找到，正在火頭上，猛地看見雪山之間有一汪水，所以想都沒想，隨手就插了一棵樹。王母娘娘到了人間找她的澡盆子，找來找去終於找到了喀湖，這就是玉皇大帝插樹的地方，王母娘娘一看這地方怎麼縮小了？不過洗澡要緊，也沒想那麼多，等洗完腳丫子纔想起來上次自己在澡盆子邊上插的是棵松樹，現在這澡盆子邊上插得可都是沙棗樹。這下簍子可捅大了，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大鬧一場，但至此她再也沒來喀湖洗過澡，因爲喀湖被王母娘娘洗過一次腳，所以又被人稱做小天池。
當然傳說只能當成故
事聽，不能當真，我也只是隨口把聽來的講給豆子他們聽。豆子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沒了有點不甘心，咂着嘴說：“這玉皇大帝真是缺心眼，偷看老婆洗澡有啥意思？要看也得找個漂亮的看，看織女洗澡還差不多。”
我被他逗樂了，說：“你小子怎麼跟豬八戒似的，老想着佔便宜，那便宜可沒這麼好佔，織女可是玉皇大帝的親閨女，哪有老爹偷看親閨女洗澡的道理？”
石頭聽我們越扯越遠，笑着說：“我看你們倆是半斤八兩，只能說是臭味相投。”
石頭的話又讓我想起了冒牌貨，當時我看見冒牌貨的時候也覺得這小子和豆子半斤八兩。爲了掩飾自己的心情，我把駱駝牽到遠點的地方吃草，自己站在喀湖邊觀看湖水。
春風過處，湖面波光粼粼，陽光下的喀湖猶如一塊巨大的鏡子，光滑絢麗、美煥絕倫。我發現湖水呈現出七種顏色，像彩虹一樣一層層盪漾開，遠遠地眺望公格爾九別峯，我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頭領下令大家在喀湖邊搭建帳篷，看見我站在湖邊，走過來指着遠處說：“一過喀湖，氣溫就會驟降，隨着海拔的不斷升高，行走起來會非常艱難，喀湖四季如春，氣候溫暖，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露宿。”
頭領始終沒告訴我離開喀湖後我們會走哪裏，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我們，我問：“咱們不走慕士塔格峯要走哪裏？”
頭領沒有看我，淡淡地說：“奧依塔克。”
一直到頭領離開我都沒有想通，奧依塔克距離喀湖不遠，但要折回去一段路，問題是奧依塔克並不通往石頭城，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奧依塔克的山體是和慕士塔格峯相連的，頭領到底什麼意思？
老爹在喀什噶爾買了一箱紅酒，吃完晚飯頭領讓老爹把紅酒打開分給衆人，我覺得這種場面搞得太嚴肅，便笑着問頭領：“這有點斷頭酒的味道啊。”
頭領愣了一下，說：“我們前面的路不好走，很快就要到石頭城了，也許這真的是我們的斷頭酒，你們誰要是打退堂鼓，現在就可以離開。”
這是從駝隊處罰至今頭領第一次說出駝隊成員可以自行離開的話，這之前，不管願不願意，只要是駝隊的一份子，除非是死了，否則都得跟着駝隊。我覺得氣氛太壓抑，找藉口說要去湖邊撒尿，離開了篝火堆。
夜晚的喀湖不像白天看起來那麼奇妙，月光下顯得很詭異，深不見底。我平掃了一下湖面，正要把視線移開突然愣住了，因爲我在湖面上看見了一座城堡。我以爲自己喝醉後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沒錯，湖面上的確有座城堡，連城牆和高高的尖頂都能看清。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心裏猛地打了個突，四周光禿禿的，公格爾九別峯在月色下看起來特別遙遠，就連附近的沙棗樹至少都距離喀湖有幾十米，哪來的城堡建築，難道我看見的是鬼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