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奧依塔克(九)
我們進入原始森林後,我的思維還停留在蒙面人的易容上擺脫不出來。老爹讓我去幫他撿柴生火做飯,我沒走出多遠,竟意外地發現我面前長出來許多白嫩嫩的大蘑菇。大夥兒禁不住蘑菇清香的誘惑,紛紛湊到蘑菇跟前嗅蘑菇的香味,駝隊一個成員沒有防備,竟被蘑菇裹住腦袋拖進了地底下,豆子的腦門上也被要出一排牙印。根據地上搏鬥後留下來的殘肢斷臂,我和小西安發現襲擊我們的竟是慕士塔格峯冰洞裏的那些屍孩。石頭奇怪我爲什麼沒被蘑菇的香味迷惑,老爹告訴我們是玄石印章保護了我。
老爹不提我都把玄石印章忘掉了,現在想到玄石印章突然意識到這是證明我身份的最好信物,不管蒙面人假扮成誰,都沒辦法裝扮成我,因爲他身上沒有玄石印章。我很懊惱,先前一直糾結的問題原來用這麼簡單的思維就能解釋清楚,同時我也意識到石頭不可能是假的,就像玄石印章無法被取代一樣,如果石頭是假的,蒙面人就沒有必要跟着我們了。如果不是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方面,我一定會阻止頭領進入原始森林,這場悲劇就會避免,至少,我在發現蘑菇的第一時間就會做出反應,而不會讓屍孩先發制人地拖走我們的一個人。我第一次感覺到有玄石印章在身上是件非常棒的事情,同時也意識到我的多疑和猜忌很有可能也與這塊惡作劇的石頭有關。
頭領聽了我的描述,知道屍孩是通過吸食腐液爲生的,突然對我說:“羊頭,既然屍孩們只吸食腐液,會不會我們的人被拖走並沒有死,咱們進去可能會把他救出來。”
這可不是在千佛洞營救石頭,對於我們四個來說,被拖走的這個人沒有任何價值,先前我甚至懷疑他和嚮導其中有一個是蒙面人,現在他被拖走正好除了了一個懷疑對象,情況越來越明朗化,我們爲什麼要冒險去營救他?
從頭來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起,我就感覺出他還是以前那個耿直的頭領,我爲自己先前在山洞裏的多疑而羞愧,但是現在,我必須利用這種懷疑打消頭領救人的念頭,哪怕是掩蓋住他想救人的意圖,攪亂局面都行,所以我朝豆子使了個眼色。
豆子立刻代替我回答說:“不管死沒死,進去都會白白送命,我們爲啥要救一個不相干的人,用你們的話來說,駝隊只是損失了一隻狗而已。”
這話當初是老爹說過的,頭領沒有反對,現在從豆子嘴裏說出來就像抽了他一記耳光,頭領的臉立刻憋紅了。
我看着頭領說:“咱們還是先保住自己要緊,別忘了,我們這些人裏面可隱藏着一個敵人,這個人能僞裝成我們任何一個人的樣子。”
頭領的目光倏地移向我,不敢相信地說:“你的意思是說我是蒙面人僞裝的?”
我沒想到頭領會這麼沉不住氣,看來他手下的兵全部損失完對他的打擊不小。我不由地爲自
己這招臭棋捏了把冷汗,不過劍已經出鞘,收不回來了。我只好硬着頭皮說:“我沒有任何意思,但我覺得很奇怪,你爲什麼不進入慕士塔格峯而走原始森林,誰都知道慕士塔格峯纔是真正通往石頭城的路。”
我的話讓頭領啞口無言,局面變得非常壓抑,我正得意自己的計劃成功,有效阻止了頭領企圖下地救人的念頭,老爹突然說:“誰告訴你慕士塔格峯是唯一通往石頭城的路?”
我和頭領都愣住了,我沒想到關鍵時候這老頭好壞部分,居然幫頭領說話,難道他看不出來我在幫他除掉奸細嗎?
老爹一針見血地說:“別白費勁了羊頭,頭領沒有嫌疑。”
我真不知道這老頭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他就這麼直愣愣地把我的陰謀揭穿了,粉碎我的計劃就等於保護了蒙面人,老爹這麼做爲了什麼?
石頭替我回答了老爹的問題:“羊頭,我們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古樓蘭人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活着的同伴的。”
我這才明白自己被愚蠢的信仰和忠誠戲耍了,奶奶的,要是蒙面人也是古樓蘭後裔,估計他被拖進地底下,這些愚昧的古樓蘭人也會拼上性命去營救。
頭領已經徹底明白了我和豆子的意圖,輕蔑地看着我說:“別忘了在喀湖爲了尋找你和豆子,我們沒有給自己留退路。”
我和豆子對視一眼,我們都得承認,在這點上,頭領他們比我倆高尚,但是要我爲了那麼個人鑽到地洞裏自尋死路,我還是有點不甘心。
頭領並不勉強我們,點點頭對我說:“看來你還對我講點情義,這份人情我心領了,不過我不能看着自己人活着被拖進去,我必須得進去救他。”
頭領要下去,嚮導自然也要跟着他,我沒想到老爹也會跟着他們起鬨。豆子氣得直跺腳,好在小西安徹底擁護我們這邊,石頭雖然對頭領他們心存不捨,但也不主張下去冒險,我們只好在這裏道別,各走各的路。
看着頭領他們三個鑽進洞裏去,我心裏百感交集。我們從被迫假如駝隊以來,最想做的事就是逃跑,現在我們四個人終於自由了,但是我的心裏空落落的。
豆子看了看我,往地上啐一口說:“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既然跟他們不是一條道上的沒必要勉強自己,剛纔的苦肉計也算給他們機會了。”
石頭點頭說:“你別多往心裏去,道不合不相爲謀,我們並沒有錯。”
我心裏有點彆扭,以前的石頭非常具有同情心,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哪個人去送死,就算是敵人也不行,現在的她比以前心狠多了,看來香妃墓的那場變故不止是我,也讓她改變了很多。
多說無益,既然我們已經和頭領他們分開了,再去石頭城就變得沒有意義了,那我們現在應該返回去。其實我心裏是很迷惑的,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到石頭城尋寶已經成爲我潛意識裏的目標,現在一下子沒了目標,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到哪裏去。
豆子問我:“羊頭,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走?”
我看了看他們四個,對石頭說:“我們三個都會想辦法離開新疆,然後各回各的老家,你怎麼辦?”
說到這一茬豆子立刻又想起來石頭的歸屬問題,趕緊問石頭:“對了,上次問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羊頭你沒說,現在咱們要分道揚鑣了,你總可以說了吧?”
我見石頭不說話,心裏雖然有點不捨,但也清楚經過香妃墓的事情之後自己和她不可能在一起,便狠着心說:“石頭你要是對豆子沒意見就嫁給豆子吧,之後跟着他一起回浙江去。”
豆子高興的嘴都要樂歪了,石頭卻突然說:“咱們現在能不能活着走出奧依塔克都很難說,提這些沒用的幹什麼?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走出這片森林吧。”
我們的思維都停留在奔向自由上,石頭的話不由地讓我們三個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要離開奧依塔克確實是個問題。先前都是頭領帶路,現在他們三個不在了,具體該怎麼走我沒一點頭緒。
我前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懷疑蒙面人上面,沒注意是怎麼走進這片森林的,所以扭頭問豆子和小西安:“咱們是怎麼走進來的?按照原路返回去你們總記得吧?”
沒想到豆子和小西安咧嘴笑笑說:“你叫我們注意頭領和嚮導的舉動,我們倆都沒留意。”
我心裏一驚,看着石頭說:“你不會也沒注意吧?”
石頭點頭說:“不會,我應該可以找到來時的路。”
石頭的回答讓我們三個舒了口氣,豆子笑道:“還是石頭最可靠,啥時候都不忘本,羊頭最近老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打啥小算盤。”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石頭突然看向我,我想移開視線已經來不及了,就這麼一眼,石頭就洞悉了我心裏所有的祕密。我看見她衝我笑了笑,什麼都沒說,但我總覺得這個笑容不太舒服,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石頭帶着我們在森林裏走了沒多久天就黑了,我們開始着急,頭領他們臨走前幾乎帶走了所有的槍支彈藥,那些東西本來就是他們的,我們也沒有理由強佔,問題是沒有火藥我們就不能引火,大晚上在森林裏抹黑露宿是非常危險的。
走了幾個小時我們還是沒有走出森林,周圍的樹木反而密集起來,我注意到這裏已經不止是松樹了,還有很多高大的樹木,這種環境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神木園。
小西安已經和我想到了一塊,輕聲問我:“羊頭,我咋覺得周圍怪怪的,不是說奧依塔克的地形特殊,原始森林裏只長針葉類植物嗎?可是我現在看咱們邊上的都不是松樹,好像葉子特別大,跟神木園的有點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