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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殺人不見血

    第304章 殺人不見血

    六部衙門緊挨著皇城,就在承天門外。

    宗人府、戶部、吏部、禮部、工部、兵部、刑部、欽天監、國子監、鴻臚寺、太醫院,擠在一起。

    各個衙門門前,俱是身穿灰布衣裳的車夫、轎夫也擠在一起。談天、打屁、賭博,各自等著自家老爺。

    陳跡從吏部出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一名身穿藍袍的吏部官員親自將他送出衙門,還耐心叮囑道:「羽林軍都督府就在對面,你穿過這條路,轅門前掛著『羽林軍都督府』牌匾的就是。另外,也得給你說說羽林軍的情況,好叫你知曉如何自處。」

    陳跡拱手:「請大人指點。」

    吏部官員和善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這羽林軍早年間是五個衛所的編,配一名都督,下轄五名指揮使,足有五千六百人。可後來羽林軍只負責御前儀仗,祭天、祭祖、接見番邦使臣時才用到,也就慢慢減成了兩個衛所,只配兩名從四品指揮使,連都督一職也一直空懸著,一名指揮使統轄五百人,統共一千人。」

    官員繼續道:「如今李玄李指揮使麾下缺人,兵部擬從京城就近招募,但一時半會兒肯定招不齊。另一位指揮使也是你的老熟人了,我自不必介紹。進了羽林軍之後,隨他做事即可,出不了岔子。」

    老熟人?

    陳跡心中一凜。

    他回到京城首先要面對的難題,不是敵人,而是熟人。

    他任職的地方,還偏偏是個紈絝扎堆的羽林軍。

    陳跡心思迅速轉動,自己曾經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陳家庶子,自然不會有什麼人盡皆知的老熟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位指揮使是陳家人,所以外人才會覺得他們相熟。

    是誰呢?

    大房主事者『陳禮尊』無兒無女,不是大房的人。

    二房主事者『陳禮治』有兩個兒子,嫡長子『陳問德』官至禮部侍郎,不會去羽林軍任職;嫡次子『陳問仁』曾在萬歲軍中官至百戶……想必是他了。

    也不知,羽林軍這紈絝軍中,是否還有其他熟人?

    此時,面前的吏部官員笑著說道:「開春便是六年一度的『京察』,張大人忙得不可開交,時常不在衙門。在下吏部『文選司』郎中『周行文』,你若有事來吏部,張大人不在的話直接找我即可。」

    文選司郎中,負責官員任命、職位調配,實乃「天下第一郎中」,大權在握。但這位天下第一郎中,卻比想像中更和氣一些。

    陳跡再次拱手:「有勞了。」

    待他走後,周行文長長出了口氣,轉身回了吏部班房。

    班房內,有人頭也不抬道:「老周,平日裡也沒見你這麼勤快,一個羽林軍小旗官竟讓你親自送出門?這是哪家的公子?」

    周行文嘿嘿一笑,並不回答。

    卻聽另一張桌案後面的官員調侃道:「難怪你這書呆子的遷升速度沒老周快,明明是同年進士,人家都升到五品郎中了,你還只是個六品主事。」

    先前問話的官員愕然抬頭:「此話從何說起?你誇他就誇他,貶損我做什麼!」

    調侃他的官員笑道:「方才那小子可不是簡單的小旗官,人家是剛從固原回來的功臣,手上有一百多條景朝賊子的人命。但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宮裡內官傳出消息,這位小旗官進宮面聖時,咱們張大人兩次開口為他求官。」

    「那怎麼還是個小旗官?以他之功績,有張大人出手,撈個百戶、千戶並不難。」

    周行文坐在案牘後,喝了口熱茶,慢悠悠說道:「陛下說,先放到羽林軍磨一磨他的性子。能讓陛下開這個口的,這些年能有幾個?一個張拙張大人,一個王道聖王大人。」

    「王道聖這會兒還沒起復呢吧,陛下說這個也不代表什麼啊。」

    旁人坐在案牘後嗤笑一聲:「陛下怎麼不說磨一磨你?陛下認識你是誰嗎?」

    被戲謔的書呆子官員面色一沉:「辦事辦不好,一天天瞎琢磨這些東西。」

    周行文搖搖頭,爭辯無益。

    可另一位官員卻不放過這位書呆子:「老周這本事,你不服還真不行。當初張大人遷升文書下來,你們都推脫洛城太遠不想去送,還是老周主動請纓去的。現在好了,人家可是張大人眼前的大紅人,第一郎中。」

    書呆子嘀咕道:「狗屎運。」

    旁人斜他一眼:「這六年一次的京察,涵蓋京城、金陵四品以下所有官員。上一次京察,共罷黜官員一百九十七人,降職六十七人。如今兩京官員提起京察,人人色變,對也不對?」

    書呆子疑惑:「是啊,怎麼了?」

    旁人繼續說道:「張大人遷升吏部左侍郎的時機就這麼巧,偏偏趕在京察前夕……分明是陛下想讓他回京總領『京察』一事。你再想想,以前都是誰在總領京察?吏部尚書、都御史!」

    張拙尚未回京之時,入閣便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那書呆子還猶自爭辯著:「張大人前途無量,與那小旗官又有何干係?」

    周行文放下茶盞看向窗外,只有少數人留意到,張拙的嫡子嫡女是和那小旗官一起從固原回來的。

    ……

    ……

    熱烈的陽光下,陳跡避讓著車馬穿過長街。

    到得羽林軍都督府門前,卻見轅門敞開著。

    校場上一起從固原回來的三十餘名羽林軍正在操訓長矛。

    更遠處,還有一些羽林軍三三兩兩坐在樹蔭下閒聊,也不知說到什麼話題,竟一起爆出放肆的笑聲。

    陳跡思索片刻,抬腳往裡走去。

    馬廄下的羽林軍起身拍拍屁股,大大咧咧迎了過來,有人隔著很遠便喊道:「陳家那小子,還記得我嗎?哈哈哈,嘉寧二十六年,小瀛洲文會想起來了嗎?」

    陳跡皺眉,此人明顯見過自己。

    可對方是誰,自己卻毫無線索。

    正當一籌莫展之際,就看見齊斟酌衝出校場邊緣的二層罩樓,亢奮招手:「師父,師父!」

    陳跡腳步一頓,轉頭看去。

    齊斟酌小跑過來,扯著他往罩樓走去。

    陳跡下意識想掙脫,可看到一旁那幾位「熟人」,當即任由齊斟酌拉走自己。

    齊斟酌一邊走一邊說道:「師父,我一大早便在轅門前等你了,這才剛剛進屋喝口茶的功夫你便來了,倒顯得我在唬你。姐夫也在,他幫我作證,我方才真的只是進屋喝了口茶。」

    然而未等兩人走出多遠,卻聽先前那幾位羽林軍開口道:「齊斟酌,這是我們的人,你拉他做什麼?」

    齊斟酌停下腳步:「你們的人?趙卓凡,爺爺們在固原同生共死,我師父怎麼成了你們的人?」

    趙卓凡冷笑道:「他是陳家的人,我們這一衛所指揮使乃陳問仁,他不是我們的人,還能是誰的人?你讓他自己說,他是誰的人?」

    所有人看向陳跡,目光灼烈。

    陳跡思忖片刻,轉頭對齊斟酌說道:「李大人在何處,帶我去見他。」

    齊斟酌眼睛一亮:「走走走,姐夫在都督府里呢。」

    趙卓凡面色沉了下來:「你今日隨了李玄,只怕陳家沒你容身之地。」

    陳跡充耳不聞,低聲問齊斟酌:「羽林軍平日裡都做什麼,為何都督府里就這麼點人?」

    齊斟酌眉開眼笑道:「平日也沒啥正事,像我這種紈絝子弟……師父,我現在可不是紈絝子弟了。我們以前都是在羽林軍里掛個名,點個卯就出去溜達了。要麼去八大胡同,要麼去喝茶下棋。」

    陳跡疑惑:「萬一陛下要用羽林軍呢?」

    齊斟酌解釋道:「祭天、祭祖都有固定的時間,陛下在仁壽宮裡深居簡出也不需要儀仗伺候,皇后娘娘也從不出宮禁。就算他們要出宮,宗人府、鴻臚寺、禮部也會提前十餘天就開始準備,我們到時候再集結也來得及,甚少有急事需要羽林軍的。你看,陳問仁今日就不在,聽說他參加文會去了。」

    齊斟酌小聲譏諷道:「就他那兩把刷子,分明是去文會上勾搭小門小戶的女子,還真裝上風雅了。」

    陳跡好奇道:「都跑了,日常之事誰來做?」

    齊斟酌笑道:「自有那些寒門來做,我們不缺這門差事,他們卻怕丟了羽林軍這份皇糧,自然兢兢業業。」

    陳跡看向馬廄,那裡還有十餘名羽林軍正在沉默餵馬,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齊斟酌兀自說道:「昨日便想跟你說,小旗官這事當真是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進了羽林軍你就當自己是副指揮使,我這副指揮使給你當就好了。」

    陳跡轉頭打量齊斟酌,對方會不會在固原已經死過一次,被哪個四十九重天的大人物奪舍了?

    就在此時,忽有一人奔進轅門,高喊道:「羽林軍何在?」

    陳跡與齊斟酌一同轉身看去,赫然是一名綠袍圓領的小太監一路小跑,手中舉著一份赭黃色的手諭高喊:「傳內相手諭,陛下與皇后娘娘申時接見高麗世子,開建極殿,羽林軍列隊相迎!」

    齊斟酌一驚,愕然道:「為何如此突然?」

    他才剛剛和陳跡吹牛說不當值也不礙事,報應馬上就來了!

    陳跡低聲道:「迎接番邦使臣需用多少人列隊?」

    齊斟酌喃喃道:「高麗是小國,三百六十人即可……可都督府現在連二百人都沒有啊。」

    陳跡想了想:「遣快馬去找陳問仁,他參加的文會在哪?」

    齊斟酌倉皇道:「只剩半個時辰,來不及了。」

    只是,他轉念一想又幸災樂禍起來:「不對,內相肯定知道,我們這一衛如今只剩三十七人,俱都在此,而且我們剛回京,本是休沐的日子,若不是師父你要來,我們根本就不會來都督府當值。所以,要罰也罰不到咱們頭上,真怪罪下來,只會是陳問仁他們遭殃……奇怪,此次為何如此突然?」

    此時,李玄披著銀甲從罩樓里出來,輕聲說道:「內相的刀還是這般鋒利,殺人不見血。」

    齊斟酌一怔:「怎麼說?」

    李玄瞥他一眼:「內相睚眥必報,司禮監昨日折了一位上三位生肖病虎,得有人給他陪葬才行。」

    校場上,只見趙卓凡四處呼喊:「集結,披甲!」

    分散在都督府里的羽林軍迅速聚攏,可這也才一百六十餘人,與三百六十人相差甚遠。

    正當趙卓凡無可奈何之際,又有一名綠袍小太監高舉內相手諭跑來催促:「羽林軍何在,速速前往午門候旨……你們怎麼就這點人?人呢!」

    齊斟酌問李玄:「姐夫,咱們去不去?要不咱們就回家休沐吧,讓陳問仁、趙卓凡死得乾脆些。」

    李玄搖搖頭:「職責所在,披甲、整軍!其他人如何我不管不可讓番邦使臣看了笑話!」

    陳跡忽然說道:「給我也找一副甲冑吧,我湊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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