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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玄蛇與寶猴

    第307章 玄蛇與寶猴

    會同館外的東江米巷內兵荒馬亂,羽林軍如臨大敵。

    李玄怒從心起,世子替身死在路上,負責護送的羽林軍難辭其咎。

    十萬火急!

    此時此刻,高麗使臣已被羽林軍逼退回會同館,不許邁出會同館一步。

    李玄手中持劍,點了幾個從固原帶回來的羽林軍:「周崇、周理、多豹、李岑,你們各領十八人,守住所有出入口,一個人也不准放跑,決不能讓閹黨提前知道此事。」

    陳跡掃他一眼:「晚了。」

    李玄愣了一下:「什麼晚了?」

    陳跡解釋道:「密諜司一直在抓景朝諜探,先前護送高麗使臣覲見時,他們便換了便裝藏在百姓里。咱們從承天門出來的時候,也一直有密諜跟著我們。替身一死,他們立刻回去報信了。高麗使臣上百人,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找出兇手。密諜司一到,羽林軍攔不住他們的。」

    李玄眉頭緊鎖:「這如何是好?如今那毒相正在伺機報復齊、陳、徐三家,各位都是沾親帶故的,若是被閹黨抓住把柄,進了詔獄不死也要脫層皮!」

    陳跡平靜道:「事已至此,做好最壞的打算,說不得要去詔獄走一遭了。」

    先前在都督府與他們爭執的副指揮使趙卓凡,忽然冷笑道:「使臣是在你們護送下出的事,與我可毫無干係,我就不跟你們趟這渾水了。」

    說罷,他招呼自己麾下人馬:「我們走!」

    李玄沉聲凝重道:「不能走!你們若是走了,餘下這些人根本不夠封鎖東江米巷,若使人犯逃脫,誰也擔當不起!」

    趙卓凡斜睨他:「怎麼,李大人難不成還能命令我?即便陳指揮使被革職,那也得等新的指揮使來了再說!」

    李玄上前一步,凝聲說道:「我知你心中有氣,但陳問仁革職與我等無關,乃他玩忽職守、咎由自取。」

    他持劍站在趙卓凡對面,繼續說道:「自我寧朝立國之始,從未有使臣橫死於天朝疆土。此非刺殺一人,是斷簪纓之盟,裂宗藩之約。若不徹查,琉球、安南諸藩必疑我大寧失威,五邊貢道從此崩頹。此時我等當以大局為重,先將凶賊繩之於法,豈能因私情兒戲?」

    趙卓凡轉身便走:「少他娘的拿大帽子扣我,走!」

    李玄忽問:「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要走?」

    趙卓凡頭也不回道:「走!」

    然而就在此時,李玄手起劍落,一劍從趙卓凡脖頸斬下,人頭落地。如當日固原手起劍落,萬軍從中斬將奪旗。

    猩紅的鮮血濺在趙卓凡羽白的披風上,也濺在李玄臉上在場者皆震駭萬分。

    齊斟酌驚呼道:「我滴娘嘞!姐夫,他小姨可是陳家二房最得寵的妾室,你就這麼殺了?」

    李玄隨手抹去臉上血跡:「按我大寧律,陳問仁革職,如今我羽林軍只剩一名指揮使,可暫代都督職權。趙卓凡違抗軍令,當斬。」

    趙卓凡麾下將士驚疑不定,他們看向那些隨李玄從固原回來的羽林軍,可那些羽林軍靜靜看著趙卓凡的滾滾頭顱,像是看著一隻剛被宰殺的羊。

    「嘔!」趙卓凡麾下將士相繼乾嘔起來。

    李玄手腕一抖,揮去劍刃上的血跡:「我且問你們,你們還走嗎?」

    嘔吐著的將士們看了一眼還在噴著血的屍首,趕忙道:「不走了不走了!」

    李玄朗聲道:「現在不是吐的時候,周崇、周理、多豹、李岑,你們帶兵封鎖東江米巷,違令者,格殺勿論!」

    周崇等人抱拳應下:「是。」

    說罷,四人分別點了人馬,轉身往巷口走去。

    轉身時,背後的白色披風如扇子般打開又合上。

    李玄又對齊斟酌吩咐道:「你去會同館屋頂盯著。」

    「誒,」齊斟酌翻身攀上屋頂,站在屋脊上瞭望四周。

    此時,陳跡蹲在青石小巷裡,低頭查看屍體。

    李玄也蹲下來凝聲問道:「怎麼死的?毒殺?」

    陳跡沒有草率回答,他掀開屍體衣物,只見屍體全身烏青,指尖更是像浸過墨水。他又掐開屍體嘴巴,連舌頭都黑了。

    屍體呈現烏青色,多與缺氧有關,當血液中的氧氣含量不足時,皮膚和黏膜可能會出現青紫色,稱為發紺。

    能導致發紺的三種常見毒藥,烏頭鹼、雷公藤、馬錢子,其中烏頭鹼更是禁藥,不可隨意買賣。

    但烏頭鹼毒發時間大約在半個時辰到兩個時辰之間,雷公藤更是需要數日,甚至數十日。

    陳跡開口道:「馬錢子,唯有馬錢子能當場毒發。」

    李玄愕然看來:「這麼快便分辨出來了?有沒有可能是其他慢毒,剛好此時毒發?」

    「沒可能。兩個時辰之前這替身還在宮裡,沒吃沒喝,排除烏頭鹼;雷公藤需每日投毒,若有這本事,不該毒一個替身,另外,無法控制死亡時間,排除。」陳跡平靜道:「辨認什麼毒並不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給他下的毒?」

    從午門到東江米巷,他與李玄兩人一直在轎子附近。他們可以肯定,誰也沒接近過轎子。

    陳跡撥開屍體的衣物,查看是否有吹針之類的痕跡。

    沒有。

    陳跡又摸索其衣物,同樣一無所獲。

    李玄皺眉道:「能不能找到兇手?密諜司恐怕快要到了。」

    陳跡沒有回答,轉頭看向會同館裡的高麗世子:「世子,你進宮面聖時曾說,景朝賊子數次刺殺於你?」

    高麗世子站在門內點頭:「三次。」

    陳跡又問:「他們人呢,我要審一下。」

    高麗世子道:「他們被捉住就服毒自盡了,死狀與我這替身一模一樣。」

    陳跡思忖片刻,高聲道:「會同館書記官何在?」

    會同館裡跑出一名中年小吏:「大人,小人便是。」

    陳跡說道:「取名錄來,我要查看高麗使團所有使臣攜帶物品,每一件物品應該都有記錄。」

    按寧律,使臣來京,便是一針一線都要登記造冊,不得疏漏。

    書記官趕忙道:「有的有的。」

    他小碎步跑回去,再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卷薄薄的藍色帳冊:「攜帶物品已一一登記造冊,絕無違禁。」

    陳跡展開帳冊:「死的那人叫什麼?」

    書記官回答道:「金敏浩。」

    陳跡一頁頁翻過去,目光在某一頁定下。

    ……

    ……

    就在此時,卻聽東江米巷外有人面對羽林軍,言語有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密諜司緝事,退下。」

    此人說話霸道,但聲音卻氣若遊絲,仿佛隨時會斷似的。

    陳跡不動聲色的將帳冊收入懷中,他轉頭看去,來人赫然是一位膚色白皙、神色陰翳的中年人。

    對方嘴唇灰白,仿佛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李玄低聲道:「不好,玄蛇。」

    陳跡仔細打量去,卻見玄蛇一身黑色大氅,頭戴四方平定巾,一副書生不像書生、宦官不像宦官的陰柔模樣。

    在玄蛇身後,還有數十名黑衣密諜手按腰刀,虎視眈眈。

    羽林軍攔路,玄蛇面無表情的緊了緊大氅領口,旁若無人的往小巷子裡走來,逼得羽林軍連連後退。

    最終,只餘下固原回來的周崇、周理憤然拔劍,作勢要一劍劈去。

    「住手!」李玄心中一嘆:「讓玄蛇大人過來吧。」

    玄蛇瞥了周崇、周理一眼:「李大人救你們一命,但既然對本座拔了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說著,他經過兩人身邊時,雙手從大氅中縫探出,輕輕點在兩人身上。剎那間,周崇、周理二人雙眼頓時渾濁,嘴巴也像被漿糊黏住似的,開不得口。

    李玄勃然大怒:「你做什麼!」

    玄蛇從兩人之間穿過,隨口道:「本座乃密諜司十二生肖玄蛇,御前直駕、天子近侍,上斬逆臣、下斬諸邪,不是誰都有資格對本座拔劍的。此術三日後自解,想他們活命,從鼻子裡灌水給他們喝。」

    此時,房頂上傳來譏笑聲:「玄蛇大人好大的威風,還不是上三位呢,就開始自稱『本座』啦?天馬大人都還沒自稱本座呢!」

    玄蛇陰冷道:「廢話,天馬大人壓根就不說話。」

    「哈哈哈,你那天人小五衰的酷吏手段,唬一唬羽林軍這些公子哥還行,往後還是別隨便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陳跡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精瘦矮小的漢子戴著一副木質猴子面具,身形佝僂。原本守在屋脊上的齊斟酌,此時被其軟綿綿提在手中。

    寶猴?

    未等陳跡細想,寶猴對面的屋頂又傳來熟悉的聲音:「喲,怎麼我密諜司的大人物都來啦?」

    陳跡不用看,就知道是皎兔和雲羊。

    熱鬧至極。

    李玄低聲道:「怎麼來了這麼多閹黨?」

    陳跡輕聲道:「病虎沒了。」

    李玄疑惑:「嗯?」

    陳跡解釋道:「病虎鋃鐺入獄,被陛下定了個斬監候,如今上三位生肖位置空懸,密諜司里的其餘生肖自然蠢蠢欲動。他們為了功勞,會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

    眾人矚目中,玄蛇踱步到會同館前,默默看了一眼屍體,隨口說道:「馬錢子。」

    陳跡心中一凜靜靜觀察著這位陌生的密諜司生肖。

    皎兔一襲黑衣,蹲在房檐上好奇道:「玄蛇,你怎麼篤定是馬錢子,不能是別的?」

    寶猴陰陽怪氣道:「女娃娃,等你毒死幾百幾千人,自然也能一眼分辨是什麼毒了。你和身邊那小子還有大把青春好時光,可莫要沾染玄蛇大人,損陰德的人都短命。」

    玄蛇冷笑:「無念山出來的人,還有陰德這種東西?」

    他不再理會寶猴,轉頭看向李玄:「李指揮使,護送途中誰靠近過轎子?」

    李玄搖頭:「沒有。」

    玄蛇慢條斯理道:「是沒有,還是李大人想包庇賊凶?」

    李玄收劍還鞘:「玄蛇大人不用詐我,我李玄行得正、坐得直,不干那些罔顧國法之事。」

    玄蛇微微一笑:「不知李指揮使有沒有聽說過,我密諜司詔獄裡的紅繡鞋和琵琶廳?」

    所謂紅繡鞋,便是詔獄裡燒紅的烙鐵。而琵琶廳,則是專門審問犯人的地方。

    李玄不理他威脅,不再言語。

    玄蛇看向會同館,問高麗使臣:「誰靠近過轎子?」

    高麗使臣嘰嘰喳喳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玄蛇冷笑:「通譯出來說話!」

    卻見一胖胖中年人趕忙擺手:「不關小人的事,小人也沒留意誰靠近過轎子。」

    玄蛇指著其他嘰嘰喳喳的高麗使臣:「他們在說什麼?」

    通譯趕忙道:「他們說,請儘快抓住景朝賊凶,為他們主持公道。」

    玄蛇沉默了。

    寶猴哈哈大笑起來:「牛頭不對馬嘴。這麼多說鳥語的番邦使臣,連玄蛇大人這等刑名高手也要犯難。玄蛇大人,快快抓住景朝賊凶,這功勞我讓給你了。」

    玄蛇平靜道:「來人,先將案發之處理清。會同館裡使臣單獨隔開,莫給他們串供的機會。請鴻臚寺通譯過來,逐一審問,我信不過他們這通譯。」

    他身後密諜齊聲道:「是!」

    寶猴嘖嘖道:「玄蛇大人問都不問一聲就發號施令了?」

    玄蛇並不理會繼續道:「羽林軍押入詔獄等待受審,也單獨隔開。膽敢抗命者,格殺勿論。」

    李玄下意識看向陳跡:「有沒有辦法?若是關入詔獄……」

    陳跡沒有答話,只抬頭與皎兔對視一眼,任由玄蛇帶來的密諜將他推搡出東江米巷。

    屋頂上,寶猴一躍而下,隨手將暈厥的齊斟酌丟在地上,蹲下身子打量屍體。

    面具下,一個沙啞的聲音,壓低了音調說道:「確實是馬錢子毒死的,死得很快,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心肺俱損。」

    又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面具下響起:「司曹庚?還是司曹丙?此二人最會用毒,我追查他們很久了,必殺之!」

    先前那沙啞聲音道:「你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殺?淨說大話。」

    面具下,一個女人的聲音懶散道:「聒噪。」

    此時,玄蛇走來,寶猴原本的聲音響起:「別吵了。」

    所有聲音一併消失。

    ……

    ……

    另一邊,雲羊在屋頂看著陳跡被帶走,疑惑道:「還頭一次見這小子無可奈何,我以為他能當場找出真兇呢……他打的什麼算盤?」

    皎兔嘴角微微勾起:「我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

    雲羊眯起眼睛:「你們只對視一眼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何時默契到這種程度了?」

    皎兔不屑道:「跟你有關係嗎?」

    雲羊語塞,他沉默片刻:「奇怪,你不是說回去報信的密諜被你攔下了嗎,玄蛇和寶猴怎麼知道此間發生何事?」

    皎兔蹲在屋頂撐著下巴,笑眯眯說道:「我遣人告訴他們的呀。」

    雲羊挑起眉毛:「為何要將功勞分給他們?」

    皎兔饒有興致道:「白龍青睞陳跡那小子,若他不死,成為生肖恐怕已是板上釘釘之事,靠咱倆是決計壓不住的。索性給他找點新對手,有了玄蛇和寶猴,那小子自然需要找咱倆借力,到時候他就念起咱倆的好了。和我這個貌美的姐姐聯手,總好過跟那兩個妖人聯手嘛,到時候咱們幫他殺了蛇或者猴,他的生肖之位也就空出來了。」

    雲羊嘀咕道:「虎不是已經空出來了嗎?」

    皎兔翻了個白眼:「那是咱們能惦記的嗎?那小子如今不過是個海東青,總不能一步登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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