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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陳家家業

    第311章 陳家家業

    「好燙好燙!」

    小滿端著一盆熗鍋面,從銀杏苑外小跑進來。

    張錚趕忙起身從她手裡接過陶盆,著急忙慌的轉身放在院中石桌上,放下陶盆的剎那,兩人被燙得一起摸耳垂。

    小滿抱怨道:「陳家下人也太會見風使舵了,前日回京還一口一個小滿姑娘叫著,殷勤得很。今日一見我進後廚,那些嬤嬤竟把肉食全都偷偷藏起來,連個招呼都不打了。若不是我眼疾手快,只怕油鹽醬醋也要被他們收走。公子,咱們待在此處做甚,不如去棋盤街買個小宅子,也方便你以後去都督府應卯。」

    張錚樂呵呵道:「就是,有個小宅子,我與阿夏去找你們也不用看陳家人臉色了。」

    陳跡搓著筷子:「有大人物以我留在陳家為條件,換郡主一條活路。」

    張錚一怔:「誰啊?」

    陳跡沉默兩息:「密諜司,馮文正。」

    張錚恍然,他一邊抄起麵條盛入碗中,一邊好奇道:「那個姓馮的要你留陳家做什麼?他想像搬到劉家一樣扳倒陳家?」

    陳跡搖搖頭:「我也不知。他只交代我取陳家走私帳冊……可此人實話甚少,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想取這帳冊。」

    他思忖道:「此人說話、做事,有時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只有等一切塵埃落定,才能看清他到底想做什麼。我也曾問過他,他到底想做什麼,他卻說早已告訴我了……但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話。」

    此時張夏忽然停下默念經文,開口說道:「文正。」

    陳跡怔了一下:「文正怎麼了?」

    張夏輕聲道:「文正不是名字,而是諡號。縱觀數千年諡法,『文』為美諡之首,象徵經天緯地、博聞強識;『正』象徵守道不移、忠貞不屈。唯有立功、立德者,方可得文正之諡號,諡號『文正』乃我朝文人至高的追求,至死方休。所以,他為自己化名時便用了諡號,欲以此明志。」

    小滿好奇道:「那這個馮先生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先前我聽張錚提過他呢,說他可喜歡殺人了……」

    張夏笑著拍拍她腦袋:「那些人都很複雜的,交給後世來評判吧。」

    此時,銀杏苑外響起敲門聲。

    小滿警惕道:「二夫人不會又殺回來了吧?」

    張夏放下碗筷,撫平身上白色箭衣,眉目平靜道:「小滿去開門,今日誰來了都得給她殺回去。」

    小滿起身開門,吱呀一聲,顯露出木扉外的一對中年夫婦,夫婦身後還有幾個提著「陳府」燈籠的丫鬟、小廝。

    前呼後擁,顯貴至極。

    只是,中年人面白無須,身上一襲簡簡單單的深藍色儒衫,若不是頭戴四方平定巾,或許更像一位簡樸道士。

    婦人面容極好,一件素色交領大襟配一條披帛亦是樸素,濃密的頭髮只用兩支木釵挽著,沒有金銀翡翠相襯也格外引人矚目。

    又或者說,金銀翡翠若放在她身上,便有畫蛇添足之嫌。

    陳跡遲疑……這兩人是誰?他根本沒見過這兩人。

    是大房的陳禮尊,還是二房的陳禮治?只有這兩人年齡相符。

    可若對方是個外人,張夏定會在旁邊給些提醒。但現在恐怕連張夏都不曾想到,陳跡連自家人都認不全。

    夜色下,燈籠的柔光里,卻見那中年文士掃了一眼石桌,溫和道:「怎麼吃得如此簡陋,勤政園的後廚沒給銀杏苑備下飯菜嗎?」

    陳跡不動聲色的起身拱手道:「回得晚,便沒再驚擾後廚。」

    中年人笑著說道:「不礙事的,後廚都是專門交代過的常備仙家酒燉茯苓,還備有十口溫鼎燉著麒麟胎和西施舌,喚他們送來並不費事……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陳跡拱手道:「請進。」

    中年人來到石桌前,往陶盆里看了一眼:「正好我從衙門回來得晚,只吃了一碗燉茯苓,這熗鍋面方便給我也盛一碗嗎?」

    不等小滿過來,張夏已經站起身來盛面,而後站到一旁。

    石桌邊上只餘下陳跡與中年夫婦坐著,小廝、丫鬟遠遠等著,並不湊近。

    中年人淺嘗一口熗鍋面便放下碗筷,笑著說道:「還不錯……青圭從洛城回京,怎麼也沒來見上一面。你被關進詔獄,身旁朋友也該第一時間來找我才是。我今日聽聞你被關進詔獄,便立馬去了司禮監,結果到那才得知,你已經出來了。」

    婦人笑著說道:「老爺,陳跡如今業已成年,又在固原立了大功,不可再喊他青圭了,要叫大名。」

    青圭?

    青圭是誰?

    陳跡反應了兩息,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乳名,而這乳名便連陳禮欽都不曾喊過。奇怪,這中年人到底是哪家的,為何與自己如此親近?

    陳跡越聽越不對勁。

    他含混道:「有勞您掛念。」

    中年人溫聲道:「不必與我客氣,當初你父親去洛城,我就與他說,將你留在京城即可,我自會照看可他死活不答允。後來他帶著你去了洛城,卻又將你送去醫館當學徒,真叫我不知道說他什麼好……要不你還是搬到拙政園來住吧,我知道你最喜歡錦鯉,錦鯉苑的池子一直有專人照看著的。」

    拙政園?

    這是陳家大房主事、戶部左侍郎,陳禮尊。

    而他身旁的婦人,則該是陳禮尊的正妻,劉氏。

    可奇怪的是,密諜司案牘里記載,陳家大房與三房並不親近,且時有口角發生,對方卻待自己如此溫和?

    等等!

    陳跡心中一動,回答道:「回稟大老爺,銀杏苑住著挺好的,離側門近,出入方便些。」

    陳禮尊倒也不勉強:「隨你高興吧。」

    一旁劉氏殷切詢問道:「在洛城過得如何,這三年也不見你來一封書信,你大伯去年南下金陵路上還惦記著半道在洛城停一停,可秋收在即,他最終還是以公事為重。」

    陳跡低聲道:「沒事的,我在洛城過得挺好。」

    劉氏又問:「在固原可曾受傷?」

    陳跡搖搖頭:「沒有受傷。」

    劉氏鬆了口氣:「沒受傷就好,好在你如今進了羽林軍,那裡是個清閒的衙門,倒也不必擔心再有危險。對了,過幾日我便喊王記成衣鋪子的掌柜來府上,給你裁量幾身衣裳,你看你這衣裳都舊了……」

    說話間,她伸手去扯陳跡的衣袖,陳跡下意識收回左手。

    劉氏怔了一下,笑了笑掩飾尷尬:「過幾日等那掌柜來了,我喊小廝領他尋你……」

    說罷,她又看向一旁站著的張夏:「這位便是張二小姐吧,當真英氣十足。我與你母親是舊識,年幼時還曾一起打過馬球,她打得比我好多了,我只能跟在她後面吃灰呢。」

    張夏客氣道:「多謝嬸嬸誇獎,母親也提過您,她說她當時馬球打得再好,也蓋不過您的風頭。那些文人士子,全是去看您的。」

    劉氏沉默片刻,並沒有喜悅神色,只輕聲回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陳禮尊看了看幾人,起身對陳跡說道:「既然你們幾位朋友正在小聚,我與你嬸嬸便不多打擾了。我明日還要去趟塘沽,等回京再來看你。」

    陳跡拱手作揖:「大爺慢走。」

    陳禮尊與劉氏轉身出了門,小廝們提著燈籠伺候左右,引著他們穿過小瀛洲,回到拙政園去。

    待銀杏苑重新冷清下來,張夏忽然說道:「我知道馮先生為何要你一定回到陳家了。」

    陳跡沉默不語。

    張錚與小滿摸不著頭腦:「為什麼?」

    張夏篤定道:「他希望陳跡回到陳家,過繼到陳家大房,繼承陳家家業。」

    小滿瞪大了眼睛:「啊?以前也沒聽人提起過啊。勤政園下人們都在說,是要把二房的庶子陳嶼過繼給大老爺來著,二老爺也常說要把陳嶼過繼過去。」

    張夏低聲說道:「據我所知,陳家大房手裡拿著陳家八成產業,二房一直對此虎視眈眈,陳禮尊自然更想從與世無爭的三房過繼。」

    小滿疑惑道:「難怪過繼之事說了這麼多年,也沒真的成事……那大房既然中意我家公子,為何這麼多年都還沒過繼呢?」

    張夏思索道:「想來是二房從中作梗或許三年前陳禮欽陳大人調任洛城,便是二房想了辦法將三房支走。」

    小滿雙眼炯炯有神的看向陳跡:「公子,去拙政園住吧,過繼過去您便能列入族譜了,陳家未來也是您的。若用姨娘的話講,這是個無本萬利的大生意啊。」

    張夏笑了笑:「容你家公子自己考慮吧。畢竟就算過繼過去,也得等陳家家主、大房主事陳禮尊都死了,才輪得到你家公子說了算,得給別人當幾十年兒子呢,你家公子可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

    小滿眼珠子轉了轉:「那過繼之後將他們都殺了,公子是不是就能繼承陳家了?」

    張夏、張錚面色一變:「你……」

    話未說完屋裡傳來喵的一聲。

    陳跡轉頭看向屋裡。

    小滿驚呼一聲:「把它給忘了。」

    她小跑進屋,抱出一隻黑乎乎的小貓來,陳跡疑惑,這黑貓與烏雲形似,卻不知何時來的:「這是?」

    小滿解釋道:「公子被抓入詔獄那天,二姐抱給我的,說養在家裡不叫人起疑。」

    陳跡看向張夏,張夏解釋道:「父親說他篤定皇后懷裡那隻便是烏雲,有不少人都知道你身邊有隻黑貓,若突然消失了恐會惹人猜疑,便叫我去六畜場趕緊買了只相似的送來。」

    陳跡感慨道:「多謝。」

    張夏嗯了一聲,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與大哥回去歇息……」

    她走到門前,回頭看向陳跡:「若能過繼去大房,便是『擬制嫡子』,可主持祭祀與繼承家業。你若想救郡主,有這層身份必然事半功倍,便是修行門徑也能得到諸多助力。只是你要小心些了,世家更替,兇險之處並不比皇家奪嫡少,二房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跡點點頭:「我明白的。」

    張夏輕嘆:「也不知郡主在景陽宮裡過得如何,陳家定然在宮中安插了親信做內官,若是能得陳家助力,郡主在宮裡的日子或許也能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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