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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我九,你一

    第321章 我九,你一

    巷子裡是刀光斧影與喊殺聲,巷子旁是鶯聲燕語與紅燈籠。

    狹窄的李紗帽胡同里,和記的把棍黑壓壓一片,將袍哥與二刀圍在當中。打行的把棍們倒是很講規矩,並未急於動手。

    袍哥看看身前,又看看身後。

    人很多。

    可是人越多,袍哥越平靜。

    二刀問道:「哥,怎麼辦?」

    袍哥沒說話。

    二刀又問:「哥,想什麼呢?」

    袍哥看著頭頂的紅燈籠,咧嘴一笑:「想抽菸。」

    此時,李紗帽胡同兩側的煙花之地也停了歌聲,樓上的恩客與舞姬悄悄推開半扇窗戶,往胡同里看來。

    人群中,二刀低頭從褡褳里掏出一支焊煙鍋,不慌不忙的塞上菸絲。

    他將煙鍋遞給袍哥,又從褡褳里取出一支火寸條,湊近了給袍哥點著。袍哥深深吸了口氣,菸絲在銅煙鍋里瞬間燒紅、捲曲,發出滋滋的聲音。

    數十人矚目下,袍哥靠在灰瓦青磚下,愜意的抽了兩口,青色的煙在他面前氤氳開,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名把棍高聲道:「既然立棍了就莫要拖延時間,再拖下去,莫怪我們不講規矩。」

    袍哥隨口回應道:「急什麼?你們這麼多人還怕我跑了不成?」

    他抽了一炷香,和記的把棍們還真就等了他一炷香。

    袍哥在牆上磕了磕煙鍋,火星在黑夜裡四濺:「你們京城的打行,倒挺像那麼回事兒。不像我們當初一樣,說砍人就砍人,一分鐘都不願等。」

    把棍當中走出一名中年人,抱拳說道:「打行有打行的規矩,袍哥遠來是客,我們自然要禮讓三分。只是刀劍無眼,還望袍哥待會兒莫要怪罪。」

    袍哥好奇道:「你們打行還有什麼規矩一併說說,我下輩子再來,也好留意留意,莫再讓人陰了。」

    一名年輕把棍用斧頭指著袍哥,怒聲道:「你是想拖延時間吧?」

    中年人壓下年輕人的胳膊,心平氣和道:「袍哥一手跤技了得我等心生敬佩,刀光斧影里還能手不抖的抽一鍋煙,確實是條好漢,與您說說也無妨……先說四不:涉及官府的暗殺不接、劫鏢不接、尋仇不接、淫邪之事不接。」

    「再說四讓:讓路,有被官府通緝的同行,放其一條生路,見者不得報官;讓地,同一條街不能開第二家打行;讓利,自己顯耀了,也要給其他同行留一口飯吃;讓生,金盆洗手的同行不得打攪,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袍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我現在金盆洗手還來得及嗎?」

    中年人笑了笑:「怕是來不及了。」

    袍哥問道:「那我要是把你們都打趴下了,這李紗帽胡同是不是往後就歸我收平安錢了?」

    中年人搖頭:「哪怕今日把我們都打趴下了,明日還有其他人再來,袍哥得把大家打服了,不敢再上門才可以。」

    袍哥無奈道:「這不無賴嗎?」

    中年人笑了:「除非是通天的過江龍,不然想要在京城立棍絕無可能。但袍哥真要有立棍的本事,這李紗帽胡同的平安錢也不必分給朱貫了,給他他也不敢收,燙手。」

    袍哥將煙鍋遞給二刀,轉頭對中年人說道:「來吧,讓你們也見見爺們的真本事。」

    把棍們聽聞此言,又嘩啦啦如潮水般向後退去,留下一人在袍哥面前:「說讓你三招便讓你三招,這是我京城打行的氣度。」

    袍哥冷笑:「假仁假義。」

    話音落,袍哥箭步上前,一擊左拳朝其右臉揮出。

    把棍身歪身想躲,卻不防袍哥步伐驟然一變,右拳猛然如炮似的砸在其下頜。把棍身子瞬間僵直,直挺挺向後倒去。

    這一假動作逼得對方閃躲,卻像是主動把腦袋送到袍哥拳頭上似的。把棍們沒見過這般精湛又新穎的把式,與撂跤時又有不同,乾脆,利落。

    袍哥從地上撿起對方的斧子,在手裡掂了掂:「老子在拳台上,還沒人敢說讓我三招。斧子我用不慣,扔把匕首來!」

    把棍們相視一眼,沉默不語。

    袍哥斜睨過去:「怎麼,你們京城打行這點氣度都沒有,這麼多人堵著我,還不許我用個趁手的兵刃?」

    一名把棍抽出腰間的匕首,隔空拋向袍哥:「兄弟是個人物,今日能見你真本事,也算是兄弟們的榮幸。只是這京城的江湖,容不下你了。」

    袍哥先是正手握匕首,而後又換成反手:「記住,爺們本名陳沖,朋友們喜歡叫我一聲袍哥。」

    擲地有聲。

    把棍們將地上昏迷不醒的同伴拖走,又一魁梧漢子走上前來。

    袍哥趟步上前,身子奇怪的輕微佝僂著,反握著匕首的手就在面前晃動,目光卻像是一支箭,絲毫不受影響。

    他欺身來到漢子面前,匕首反手劃出。對面的漢子舉起斧子隔擋,可匕首在袍哥手中隨意一翻,便繞過斧柄從其手筋上割過。

    噹啷一聲,斧子掉在地上。

    袍哥平靜道:「下一個。」

    又一名把棍衝出來,袍哥故技重施,匕首反手割去,來人眼睛一花,手筋又被挑斷了。

    把棍們心中一凜,彼此相視著,沒人願意主動往前一步。

    現在讓三招的大話已經說出去,前三招只能躲不能還手,可袍哥卻根本不給他們看到第三招的機會。打行被人割了手筋,往後可就廢了。

    此時,又一名把棍倒提著兩柄斧頭上前,兩柄斧子交叉,抱拳道:「攔手門,劉玉。」

    袍哥上前一刀,卻被一柄斧子架住,正當他再要變招挑斷手筋時,劉玉另一隻手中的斧子驟然割來。

    袍哥向後一閃,堪堪躲過斧刃,若不是他反應比旁人快,這一斧只怕要開膛破肚。

    他低頭看著腹部被割開的衣服,還有衣服下腹部被割開的一條淺淺的血線,而後又抬頭看向劉玉:「小子,還沒過三招呢怎麼就還手了。」

    劉玉閉口不語。

    袍哥忽然仰頭哈哈大笑:「這才對嘛,這才是老子認識的江湖啊!差點被你們給唬住了!」

    話音落,袍哥也不再留手,一柄匕首在手中翻轉,驟然朝劉玉腹部割去。劉玉左手以斧子去擋,可預想中的金鐵交鳴聲沒響,袍哥只手腕一翻,匕首便從其脖頸划過,鮮血噴濺在青磚牆上。

    劉玉在袍哥面前緩緩跪倒:「厲害!」

    袍哥抹了一下臉上的血:「來你們這鳥地方以後,老子天天夾著尾巴做人,見半點危險就跑,生怕惹了你們哪個牛鬼蛇神,結果還是惹了。你們這爛世道,真是不叫好人活。來吧,老子能殺幾個是幾個,殺完了說不定還能回家。」

    「再來!」

    把棍們一個又一個的上,袍哥一步又一步的往前殺,直到筋疲力竭時回頭望,他身後已經丟下二十多具屍體。

    京城的打行也徹底撕去偽裝,一擁而上。

    二刀護在袍哥身後,身上也多了幾條傷口,血水順著衣服流到褲子上,再順著褲腿滴到地上。

    袍哥輕嘆一聲:「二刀,哥對不住你,下輩子再做兄弟。」

    二刀倒是沒有恐懼,只好奇問道:「下輩子誰做哥,誰做弟?」

    袍哥笑罵一句:「你他娘的還有這種野心?」

    他扔掉豁了口的匕首,從地上撿起兩柄斧子來,怒吼道:「殺!」

    然而就在此時,把棍們身後傳來慘叫聲,袍哥豁然回頭看向來路,正看見一人身穿灰布衣裳、以灰布蒙面,手持一柄鐵尺從胡同外殺進來。

    此人力氣極大,遠不是這些市井把棍能夠抵禦的,二十餘名把棍猝不及防下,竟被對方生生打得人仰馬翻,讓開一條缺口。

    兇悍至極。

    有把棍怒吼:「快搖人,是行官!」

    「快,喊堂主來!」

    喊殺聲中蒙面之人來到李紗帽胡同內,上下打量一眼袍哥與二刀的傷勢:「能走?」

    袍哥挑挑眉毛:「能走。」

    蒙面之人轉身復又往外殺去:「走!」

    袍哥看著蒙面之人的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卻總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蒙面之人帶著領著袍哥、二刀跑出李紗帽胡同,一頭闖進另一條胡同里,三人在一排排紅燈籠下狂奔,惹得胡同二樓客人紛紛開窗看來。

    和記的把棍穿著黑色短褂,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他們在狹窄的胡同里如同水流,向當中匯攏。

    一名把棍迎著蒙面之人而來,手中鐵尺兜頭劈下,可他鐵尺還沒落下,卻見蒙面之人揉身撞去,一擊頂心肘將對方崩出兩丈遠,砸倒三名趕來的把棍!

    二樓有客人高喊一聲:「好活!當賞!」

    說著,這位客人竟還從袖子裡掏出十餘枚銅錢撒下來!

    蒙面之人趁對方人仰馬翻的機會,轉身鑽進一家相公堂子。進去時,臉上畫著濃妝的相公穿著青色戲服,坐在恩客懷裡唱戲。

    見蒙面之人闖進來,小相公頓時從客人腿上驚起:「啊啊!你誰啊,滾出去!」

    可蒙面之人並未理會,自顧自的穿堂而過,一頭撞破後面的白紙窗戶鑽了出去,袍哥與二刀緊隨其後。

    還未等相公和恩客回過神來,又見和記的幾十個把棍們拎著兵刃穿堂而過,驚得小相公連連尖呼。

    蒙面之人一路狂奔,領著袍哥與二刀闖進一條乾乾淨淨的胡同。

    這條胡同青磚鋪路,沒有紅燈籠了,反倒掛著一盞盞青燈。路兩旁也不再有鶯聲燕語,只餘下絲竹聲隱隱飄來。

    他回頭看去,卻見一名中年人站在胡同攔住了把棍們:「莫去百順胡同驚擾了貴客,容他們去吧。」

    說罷,中年人站在胡同外,對袍哥三人遙遙拱手:「袍哥是條好漢,今日命不該絕。只是,今日既然走了就別再回來,咱們山高水長,江湖不見!」

    中年人又對蒙面之人拱手道:「這位好漢不知高姓大名?我和記定有後報。」

    袍哥還要回兩句,蒙面之人卻拉著他一步步後退,退進了百順胡同里:「快走,萬一他們往百順胡同另一頭包抄,被堵住路就真走不掉了。」

    袍哥轉身就走,跟著蒙面之人消失在百順胡同盡頭。

    留下那位長衫中年人站在胡同外,緩緩背負起雙手,對身旁把棍說道:「去找漕幫,若有人想偷偷運這位袍哥離開,與我和記說一聲;搜查所有客棧、戲班、青樓、賭坊、醫館,就說和記出一百兩銀子買他的生路。袍哥是個人物,若讓他東山再起,和記沒有活路。」

    ……

    ……

    蒙面之人領著袍哥和二刀在黑夜裡的小巷無聲穿行,一路穿過章家橋,走椿樹胡同,過觀音堂。

    期間,蒙面之人也東張西望,似在這京城幽深的胡同里迷了路。

    袍哥有些疑惑,這位……好像對京城也不是很熟?他開口問道:「好漢,你要領我倆去哪?」

    蒙面之人回答道:「外城到處都是打行的耳目,不安全。我們得從宣武門進內城,他們進不去。」

    袍哥怔了一下:「剛剛宣武門大街只隔了一條胡同,如今已是越來越遠了。」

    蒙面之人有些尷尬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抱歉,頭一次來外城。」

    袍哥忽然問道:「還沒問好漢來歷不知好漢為何伸出援手?」

    蒙面之人想了想回答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袍哥站定,不再跟著蒙面之人往前走了。

    他在狹窄的胡同里抱拳說道:「您若只是路過,見我二人可憐便出手相助,我二人感佩萬分。可我二人不能再繼續跟著您了,那些打行,明里都是江湖道義,背地裡都是骯髒生意。咱們今日殺了他們這麼多人,他們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您還未泄露根底,趁早脫身為好。」

    蒙面之人思忖許久,而後不動聲色道:「若我能幫你把李紗帽胡同的生意奪回來呢?」

    袍哥眯起眼睛:「恩公說笑了,這京城打行怕是有數千人,光八大胡同里就散著三百餘號人馬,您就是行官也打不過這麼多人吧。」

    「這你不用擔心,我自有我的人馬,」蒙面之人漫不經心道:「我只問你,拿下李紗帽胡同,我九,你一,能不能行?」

    袍哥果斷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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