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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等待

    第326章 等待

    鐘鼓樓的鼓聲如約而至。

    今日八大胡同外的人格外多,面檔和餛飩攤都坐滿了人。

    坐在攤位上的客人點了一碗餛飩也不吃,只警惕打量著來往行人,一坐便是兩個時辰。

    攤主見這些客人懷裡藏著匕首與斧頭,只能咽下催促的話。

    暮色下,十餘名漢子從百順胡同白玉苑出來,護著杜祁公往李紗帽胡同走去。這些漢子有人瞎了一隻眼,有人少了一隻手,皆身有殘缺。

    走過胭脂胡同時,二樓有大膽的女人扔下手帕,嬌笑道:「祁公,光顧光顧妾身的生意啊。」

    眼瞅著那隻手帕要落在祁公頭上,三山會的漢子趕忙凌空接住手帕,抬頭怒視:「滾一邊去,祁公是你能撩哧的?」

    女人卻也不怕他們,嬉笑道:「祁公怎麼了,祁公也是男人。我扔給祁公的手帕,你接什麼?我可看不上你!」

    她這麼一起鬨,整條胡同的女人都從二樓推開窗戶調侃那漢子:「傻大個,怎麼從沒見你來光顧過我們胡同的生意,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漢子抬手指著二樓正要發火,祁公卻按下他胳膊笑道:「算了算了,你一個大老爺們跟她們置什麼氣。」

    十餘人來到李紗帽胡同,進了怡紅院。

    怡紅院的老鴇笑著迎出來:「稀客,妾身還是頭一次見祁公您老人家來我們怡紅院呢。」

    祁公招招手,身後的漢子摘下一串佛門通寶放在老鴇手裡:「今日讓姑娘們歇著吧,怡紅院不做生意了。」

    老鴇不動聲色的用指肚摸過佛門通寶上的微雕紋路。

    三山會的漢子皺眉道:「怎麼,連三山會都信不過?」

    老鴇伸手拍了拍他胸膛:「哪能呢……蒙三山會平日照顧,送三山會一個消息。今日不止我怡紅院被包了,連隔壁春風院、紅梅苑、等閒樓也被人提前包了,豪氣的很。」

    祁公皺眉:「那幾家的客人來了沒?」

    老鴇笑著說道:「等閒樓的客人過了晌午就到了,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房間裡,不讓人進,孤僻得很。」

    祁公若有所思:「此人什麼長相?」

    老鴇低聲道:「精瘦的漢子四十來歲,個子很低,瘦得像猴子一樣。」

    祁公皺起眉頭沉默許久:「春風院呢?」

    老鴇繼續說道:「春風院的客人酉時剛到,他們不僅包下院子,還將老鴇與姑娘們都攆出去,一人發了五兩銀子的利市,讓她們去外面待一夜。而且,他們還自己帶著爐子、茶具、茶葉,根本不用院子裡的東西。」

    「哦?」祁公有些意外:「出手如此闊綽,他們帶了幾個人?」

    老鴇低聲道:「二十多個,凶得緊。」

    漢子伏低了身子,湊到祁公耳旁道:「祁公,會不會是福瑞祥背後的東家來了?」

    祁公點點頭:「嗯,有可能。」

    漢子又問道:「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

    祁公搖搖頭:「不必了,能帶著這麼多人,還出手如此闊綽的,我大致猜到是誰了,莫去招惹他……奇怪,紅梅苑又誰包下的?」

    說話間,胡同外進來一隊人馬,每個人都戴著斗笠,壓低了帽檐,避開眾人目光走進紅梅苑。

    奇怪的事,這些人走路時步伐出奇的一致,邁出每一步的距離、抬腳的高度,都一般無二。

    以至於他們走在一起時,有種奇怪的整齊感。

    有漢子低聲道:「祁公,是陳家二房的公子陳問仁,我在白玉苑見過他們。想來他身邊的,都是御前儀仗。」

    祁公若有所思:「陳家二房啊,和記背後的人也來了……咦,等閒樓里那個人又是誰,還有誰會來湊這熱鬧?」

    ……

    ……

    此時此刻,春風院裡安安靜靜。

    先前曾與陳跡一起觀看撂跤的青年,倚坐在窗邊,胳膊搭在窗台上,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

    在他身旁燒著一座紅泥小火爐,爐子上擱著一隻精緻的銀壺。

    一名壯碩的漢子坐在旁邊,提起銀壺倒入青花瓷杯中,將茶杯推到他手邊:「爺,喝茶。」

    青年拈起茶杯舉到嘴邊,緩緩吹著,眼睛卻透過窗縫看向樓下的李紗帽胡同。

    漢子提醒道:「爺,今晚您與禮部吳大人約了一起去教坊司聽戲的,來李紗帽胡同這種地方若是被御史知道了,定要彈劾您的。」

    「不叫他們知道就好了嘛,」青年笑著說道:「汴梁四夢那種假模假樣的戲,哪有真刀真槍好看?和記、福瑞祥聚了六百餘號人馬來這八大胡同,那伙人今日只怕有來無回,我再不來看一眼,可就看不著他們了。」

    周曠皺眉:「爺,市井幫閒們打來打去有甚好看的?若真想看,等五軍營與萬歲軍演武時,我帶您去山上看。」

    青年無奈搖頭:「我要看的不是武藝。」

    周曠一怔:「那您看什麼?」

    青年神秘一笑:「看人心……那伙人倒也有意思,三十多個人便想將兩大打行挑下馬來,有種。周曠,你是從五軍營出來的,你說說他們今日有沒有勝算?」

    名為周曠的漢子思索片刻:「沒有勝算,能逃走一兩個便是好事。」

    青年將青花瓷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可惜了,我還挺喜歡那個袍哥的。」

    漢子坐在小火爐前說道:「爺,為何不保一保他?」

    青年笑了笑:「保他之後,把外城的生意交給他打理,然後歷經十年看著他被名利腐蝕,變成朱貫那副模樣?那不好看。那些說書人的故事裡,總喜歡講和記的那位老龍頭有多仁義,卻從不敢講那位老龍頭揚名十年後,是如何心狠手辣排除異己的。」

    青年看著窗外:「周曠啊,花就該在最鮮艷的時候瞬間枯萎成塵,好漢就應該名揚天下時被人殺掉,江湖裡不該有活著的傳奇,因為傳奇只要活著,就會有腐朽的那一天。與其腐朽,還不如早點死了呢。」

    漢子沉默不語。

    青年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向漢子:「周曠,若我有一天也變成那樣,你就砍了我。」

    名為周曠的漢子搖搖頭:「爺,會株連九族的。」

    青年不屑道:「沒種。」

    周曠反問:「爺,你自刎不就好了。」

    青年笑著說道:「不行,我怕疼。」

    周曠低頭,偷偷翻了個白眼。

    青年目光又投向窗外:「我聽吳大人說,那汴梁四夢是講兩個高門男女與兩個寒門男女的愛恨情仇,哈哈,不知又是哪個窮酸書生做的白日夢,天天情情愛愛的也不嫌煩。若叫我寫,我就寫四個男人一起棄筆從戎、揮師北上,結束兩朝千年疾苦,還百姓一個安穩日子。」

    沏茶的漢子小聲道:「您倒是真化名寫過,可寫得不好看,人家文遠書局不要。」

    青年面色一滯:「那是他文遠書局沒眼光……咦,這都什麼時辰了,那伙人怎麼還不來?」

    子時了,連八大胡同的客人都開始漸漸散去,但他等的人,並沒有來。

    數位貴客守在李紗帽胡同里,數百號人守在八大胡同外,所有人從酉時等到子時,眼看著燈籠里的蠟燭換了又換,紅色的燭淚都滴在地上了,依然無事發生。

    怡紅院裡,祁公年紀大了有些熬不住,打起了瞌睡。

    直到打更人經過,才將他驚醒:「人呢?」

    屋裡的漢子低聲道:「祁公,他們今晚沒來。春風院、等閒樓的客人還在等,紅梅苑裡那位陳家二房公子耐不住性子,提前走了。」

    祁公沒好氣道:「他娘的,難不成這夥人猜到今天和記與福瑞祥要聯手?所以故意放了空?擱這熬鷹呢!」

    漢子問道:「他們會不會以後都不來了?」

    祁公氣笑了:「他們若真不再來,錢平那小子的手指豈不是白砍了……家裡今晚生意如何?」

    漢子回稟道:「今晚白玉苑滿客了。」

    祁公有些意外:「滿客?」

    漢子解釋道:「說是張拙張大人家的公子張錚,領著一群好友去咱白玉苑聽曲,也不喊姑娘,就一群大老爺們行酒令,沒勁的很。」

    祁公砸吧砸吧嘴:「老子愛玩,小子也愛玩,這張家倒也有意思。」

    漢子問道:「祁公,回去歇著吧?」

    祁公搖搖頭:「再等等,小兔崽子說不定夜裡又來了呢,我得親眼看一看那陣法。」

    此時,遠處傳來嬉鬧聲。

    一群人勾肩搭背的從百順胡同方向過來,在一群把棍目光里若無其事的穿街過巷。

    到了李紗帽胡同與韓家潭胡同交叉處,一年輕漢子揮手道:「我的馬車在另一邊停著,就不與你們一起走了。」

    其餘人拱手道別:「明兒見!」

    說罷,一行人分散成幾隊人馬往各個胡同走去,陳跡走在人群中,默默記住每一條胡同里分布的人手,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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