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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內戰

    第327章 內戰

    清晨,雞鳴聲起。

    小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抱著小黑貓出了門。

    她看見陳跡正坐在銀杏樹下的石凳上,默默的看著外城輿圖。

    小滿好奇問道:「公子,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陳跡抬頭道:「不急,和記與福瑞祥幾百號人連生意都不做了守在八大胡同,看看誰先熬不住吧。先前已經打得上百號把棍在家養傷,再來幾次夜襲,打得他們聚集不了那麼多人手,便可以拿走八大胡同的生意了。」

    小滿心裡一驚:「公子是要拿走八大胡同所有生意?那些生意背後可都是有大人物的。」

    陳跡笑了笑:「我們背後也有大人物啊。」

    小滿疑惑:「誰?」

    陳跡指了指天:「未來的內閣首輔,張拙張大人。」

    「哦……」小滿眼珠子轉了轉:「張錚昨夜邀請你們去百順胡同喝酒啦?您可別被那裡的女子勾了魂。」

    陳跡放下輿圖,笑著說道:「我沒有喊女子作陪,只是自己人行酒令。」

    小滿好奇道:「張錚呢?」

    陳跡瞥她一眼:「張錚也沒有。」

    小滿長長的哦了一聲:「公子,我聽府里其他丫鬟說,梁氏這幾日每天都會約些官貴夫人一起去緣覺寺燒香拜佛,實則是在為你尋覓合適的親事。公子,我知道這事不該我摻和,但我覺得,與其隨便尋個女子成親,您還不如和二……」

    陳跡放下輿圖打斷道:「小滿,我早晚是要走的。到時候,不管和誰定親,都會傷及對方名聲,這對定親之人已是極大不公。所以我只能自私點,希望定親的人是一個人嫌鬼厭之人,這樣我也不必太愧疚。」

    小滿低聲道:「原來如此。」

    陳跡起身往外走去:「我去衙門應卯了。」

    出了門,李玄與齊斟酌早已等在門外。

    齊斟酌臉上是遮掩不住的亢奮,嘰嘰喳喳說著:「師父,我昨夜走的是胭脂胡同,那邊人要比李紗帽胡同少些,咱們什麼時候再去干他們一票?」

    陳跡平靜道:「還沒到時候。」

    「啊?」齊斟酌怔住:「何時才行?」

    陳跡想了想:「等他們熬不住的時候,反正我們在八大胡同沒有產業,想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哦……」

    三人沿著西長安大街拐進羽林軍都督府,進門時便看見,陳問仁等人不再操訓儀仗,反而換了長矛操訓排兵布陣,殺氣騰騰。

    三人進來時,陳問仁斜睨他們一眼,漫不經心道:「三位最近可曾聽說外城出了大事?」

    齊斟酌揣著明白裝糊塗:「大事?什麼大事?」

    陳問仁冷笑道:「據說有一夥軍中精銳,蒙面去把外城的一些幫閒給打了,攪得外城不得安寧,也不嫌丟人。」

    齊斟酌驚訝道:「陳大人怎麼會聽說此事,不會是你們陳家二房還與那些幫閒有什麼銀錢上的往來吧?萬萬不可啊,這要被御史知道了,定要彈劾你陳家的!」

    陳問仁神情一滯,隔了片刻譏笑道:「有些人膽子不大,不敢殺景朝賊子,只敢拿些市井幫閒下手,我都替他害臊。真覺得自己有本事,就與我羽林軍練一練。」

    齊斟酌面色一黑,他才剛在八大胡同找到自信,如今卻又被人舊事重提。

    彼此都猜到了一些事,但誰也不願戳破,都不願丟那個人。

    李玄拉著齊斟酌的胳膊往衙門裡走去:「莫與他說那麼多,好好操訓陣法,自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齊斟酌深深吸了口氣:「姐夫不用擔心,我懂!」

    陳跡讓羽林軍蟄伏等待時機,這一等,便是五天時間。

    直到第五天傍晚,陳問仁等人早早歸家去了,陳跡依舊帶著羽林軍在都督府內操訓鴛鴦陣。

    「陳跡!」張錚在都督府罩樓的窗戶下喊道。

    陳跡推開窗戶,低頭看見張錚左手向後劃拉三下。

    他對張錚點點頭,重新合上窗戶。

    一炷香後,陳跡領著齊斟酌等人上了轅門外的馬車。

    羽林軍都督府對面的胡同里,一人暗中盯著馬車往正陽門駛去,當即從胡同里牽出一匹馬來,朝陳家疾馳而去。

    ……

    ……

    李紗帽胡同,春風院。

    青年依靠在窗邊打著哈欠,他就這麼從酉時等到亥時,無聊至極。

    青年嘆息道:「你就不該將這春風院的女子都攆出去,讓她們留下來唱唱小曲也是好的。」

    周曠坐在一旁,亦是雙眼無神:「爺,留她們在此,萬一看破你身份出去胡亂言語,我是不是還要滅口?這都第五天了,禮部吳大人的約您沒去,吏部張大人的約您也沒去,就為看這一齣戲耽誤多少事情?他們今天要是還沒來,咱就別再來了吧。」

    青年笑了笑:「你這傻子不懂,我見那麼多部堂做什麼,平白惹人猜忌。放心,那伙人一定會來的。」

    周曠抬頭:「啥時候來?」

    青年透過窗縫望向樓下胡同:「和記與福瑞祥數百號人連生意都不做了守在這裡,又能守幾天呢?崇南坊、正西坊、琉璃廠的生意還要不要了?潘家園的鬼市還開不開了?就看誰先熬不住了。」

    此時,樓下傳來爭吵聲。

    卻見朱貫站在李紗帽胡同里,與錢平高聲爭執:「你莫要攔著我,這已是第五天,你和記不做生意,我福瑞祥還要做生意呢。」

    錢平站在紅燈樓下平靜說道:「朱大當家,你與我和記龍頭已在祁公面前歃血為盟,如今是要背信棄義?」

    朱貫冷笑一聲:「我可不是背信棄義,實在是生意耽誤不起,若因為這點屁事壞了潘家園的生意,東家怪罪下來我也擔當不起。若那伙人再來,爾等速速遣人來喚我即可,我福瑞祥絕不會隔岸觀火。」

    樓上的青年笑道:「周曠你看,有人熬不住了。」

    周曠皺眉:「爺,要不要換了這朱貫?」

    青年樂了:「換他做什麼?」

    周曠思忖道:「此人善妒,這十來年打壓福瑞祥中佼佼者不知凡幾,也算是損害了您的利益啊。」

    青年胳膊擱在窗台上,下巴擱在胳膊上,百無聊賴的望著朱貫領福瑞祥的人馬匆匆離去。

    他忽然感慨道:「幼時徐太傅教我讀史說惡人皆有惡報。後來我隨徐監正修佛,他也說因果輪迴,一定要積德行善。後來我見了朱貫,便故意不動他,想看看這惡人幾時遭報應。可周曠你看,太傅和徐監正教得都不對,這世道啊,人越惡,活得越好。」

    周曠低聲道:「但惡人大多慘死。」

    青年哈哈大笑:「開心快活幾十年,慘死不過頃刻間,用一刻的難受換幾十年逍遙,到底是賠還是賺?要我說,這是大賺特賺!周曠,文遠書局之所以不要我的話本,可不是因為我寫得不夠好,而是我寫得太真,沒有他們想要的英雄。」

    正當此時,李紗帽胡同外忽然傳來喊殺聲,青年眼睛一亮:「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果然福瑞祥一走,他們就來了!這才對嘛,若他們只會莽撞行事,我反倒不樂意看,如今他們耐得下性子說明所圖甚大,這才有意思啊……可他們該怎麼應付打行的坐堂行官呢?」

    「周曠,快給我燒壺茶,再來碟瓜子!」

    ……

    ……

    李紗帽胡同外,陳跡等人蒙面掩殺進來。

    陳跡在隊伍末尾叮囑道:「務必將他們打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這樣才能把他們越打越少。」

    把棍們從胡同另一頭殺來,雙方剛一接觸,一張六尺長的鐵狼筅便逼得把棍們又退了回去。

    有把棍試圖捉住鐵狼筅的末端與羽林軍角力,將鐵狼筅奪下,可那鐵狼筅的末端全是細刺,稍一碰觸,手上便被扎出好幾個窟窿,鮮血直流。

    有把棍怒沖青樓內吼道:「還等什麼?」

    和記的把棍故技重施,從一間間青樓里衝出來,想要將鴛鴦陣從中截斷。

    可他們剛剛出來,多豹驟然怒吼:「變陣!」

    鴛鴦陣立馬收縮陣型像一隻炸毛的刺蝟,長矛林立。有把棍舉著桌子當盾牌衝上前來,一名羽林軍用三叉戟頂著桌子使其近不得身,李岑當機立斷,矮身用長矛尾掃向桌子下面的把棍雙腿。

    手持鐵狼筅、三叉戟、藤盾的擋拆手將陣型防得滴水不漏,長矛手則伺機進攻。

    樓上的青年透過窗縫看去,嘴裡喃喃道:「好陣法啊,簡直是為巷戰而生的。周曠,若是你五軍營遇到這陣法該怎麼解?」

    周曠想了想:「用炮銃轟。」

    青年沒好氣道:「這麼複雜狹窄的巷道,等你炮銃拖過來,人早躲起來了。」

    周曠又想了想:「確實。」

    青年摸了摸下巴:「這夥人也奇怪,一群軍中精銳拿市井裡的把棍當景朝精銳打,太不講道義了。周曠,你能看出來他們是哪的人嗎,神機營?五軍營?萬歲軍?」

    周曠仔細觀察片刻:「都不像。萬歲軍打法霸道,神機營不喜貼身肉搏,五軍營配合精巧,眼下這夥人不夠霸道,配合也遠稱不上精巧……但肯定見過血了。」

    青年疑惑:「這夥人到底從哪冒出來的啊,難不成是羽林軍?」

    「您說那群紈絝?不可能。」

    青年看著胡同里的廝殺:「不過,這陣法厲害歸厲害,卻沒甚看頭。想要打破它無非是拿人命去堆,這種打法醜死了。你去,讓福瑞祥的坐堂行官出手吧,讓場面好看些。」

    周曠低聲道:「爺,左家兄弟二人的行官門徑還有同修藏匿著,若是就這麼暴露了,恐怕會惹來爭端……而且這會兒是和記在挨打,咱福瑞祥不必摻和的。」

    青年漫不經心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戲台上的武生若是沒有對手,戲就不夠好看了。和記的坐堂行官膽子太小,還是得福瑞祥來給他們打個樣,去吧,讓左家兄弟出手。」

    周曠轉身出了門,於春風院二樓憑欄處揮動一面黑色的令旗。

    ……

    ……

    狹窄的胡同里,紅燈籠之下,羽林軍正從把棍們身上碾過。

    正當他們轉去韓家潭胡同時,陳跡忽然說道:「小心,有行官。」

    眾人抬頭看去,卻見夜色里,兩人踩著一根根用以懸掛紅燈籠的繩索而來,一前一後將鴛鴦陣夾在當中。

    陳跡抬頭打量過去,卻見兩人身穿黑色戲袍,背後插著四面靠旗,臉上畫著白面細目的臉譜。

    兩人立於掛著紅燈籠的繩索上輕微搖晃,輕若無物。

    下一刻,前邊那行官在臉上一抹,白面細目驟然變成黑臉虬須,朝胡同里的羽林軍撲來。卻見他雙手擒住兩支掃來的鐵狼筅,雙手仿佛鐵打的一般與鐵刺發出金鐵交鳴聲。

    後邊那行官也朝臉上一抹,白面細目驟然變成赤面虬須,朝鴛鴦陣末尾的羽林軍撲來。羽林軍刺出三叉戟,卻被他捉在手中奮力一拔,硬生生抽走。

    李岑低喝一聲:「小心,這廝力氣極大,是先天行官!」

    這兩名行官一前一後夾擊著鴛鴦陣,迫使羽林軍不斷收縮陣型。

    「讓開!」

    李玄與陳跡同時穿過羽林軍分開的道路,一人朝前一人朝後,一人持劍一人持矛,劍光與槍花在前端與末尾同時迸發,逼得那兩名行官紛紛撒手後撤。

    兩人同時一抹臉頰變回白面細目,輕飄飄的飛回紅燈籠之上單腳而立。

    其中一人低頭打量身體,卻見他胸腹處被李玄劈出一條血痕來,若不是退得快,只怕剛剛就要命喪當場。

    另一人也心有餘悸,他原本要硬接陳跡槍花,可手剛與槍花接觸便被震得發麻,現在還止不住的顫抖。

    兩人相視一眼,當即選擇避開陣頭與陣尾,踩著繩索向陣中落去。

    兩人在空中同時從臉上一抹,換了赤面長須。

    齊斟酌看破兩人心思,怒道:「拿我們當軟柿子?回去!」

    他手中九十斤重的鐵狼筅呼嘯而去,宛如一把芭蕉扇似的朝一人扇去,逼得對方抹回白面細目,重新躍回繩索上。

    另一人還未落下,卻見一名羽林軍長槍怒掃而過,噹噹正正朝其臉上拍去。

    此人趕忙在臉上一抹變為黑面虬須,噹的一聲,硬生生被這一矛拍向遠處。還未落地,他右手在臉上一抹變為白色,左手一撐地,猶如羽毛似的飛上燈籠。

    左家兄弟二人遲疑,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處尋這陣法的破綻。

    樓上的青年輕咦一聲,他下意識與周曠對視一眼:「全是行官?」

    周曠猶疑:「也不會全是行官吧。」

    此時,陳跡轉頭看了那兩個變臉的行官,對方一時間拿鴛鴦陣沒辦法,羽林軍卻也拿對方沒辦法,只能僵持著。

    他低喝一聲:「福瑞祥恐怕快趕來了,今日到此為止,撤!」

    話音落,羽林軍整齊劃一調轉陣型,朝胡同外殺去。左家兩兄弟正要阻攔,卻聽李紗帽胡同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又一夥蒙面人手持長矛攔住羽林軍去路,足有八十人之多。

    多豹驚愕:「什麼人?」

    隊伍中的李玄微微眯起眼來:「是羽林軍軍械庫里的矛,陳問仁以為他摘了矛上白纓我就不認得了?看來陳家二房才是和記背後的東家,是了,王家最喜歡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齊斟酌下意識握緊鐵狼筅,他看了看頭頂的行官,又看了看胡同口的蒙面羽林軍,緊張道:「姐夫,怎麼辦?他們也全是行官。」

    李玄看向陳跡。

    陳跡平靜道:「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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