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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奉旨平叛

    第333章 奉旨平叛

    琵琶廳里,林朝青手裡拿著燒紅的烙鐵,遲遲沒有放下。

    直到它因冷卻而覆上一層灰鐵色,這位解煩衛指揮使才微微一笑,回頭看向陳跡:「每次見小陳大夫,似乎都能看到絕處逢生的好戲。我在這詔獄琵琶廳,還頭一次見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人物,佩服。」

    陳跡仍被綁在木架子上面不改色:「也許本就沒到絕處?」

    林朝青哈哈一笑:「有道理。」

    他將烙鐵隨手扔在火爐里,親手為陳跡解開繩索,抬起胳膊向外示意:「請吧,夜已深,陛下還在等著。」

    陳跡揉了揉手腕,低頭看著光禿禿的腳掌。

    他抬起腳,看向身旁的解煩衛:「勞煩幫我穿上。」

    林朝青笑意不改:「少年郎,沒人教你不要隨意樹敵嗎?」

    陳跡平靜道:「我只知道,別人打來一拳決不能就這麼輕易的算了,不然遲早還會有第二拳。」

    林朝青認真審視著陳跡:「你與洛城時,有些不一樣了。」

    陳跡點點頭:「總要變的。」

    下一刻,林朝青竟蹲下身子,為陳跡套上靴子。

    他為陳跡穿靴時,頭也不抬道:「陳大人,面子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林某為你穿靴,往後說不定也是一段佳話。」

    陳跡認真道:「林大人倒是能屈能伸,日後定有大富大貴。」

    林朝青為他穿好靴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林某隻是為陛下分憂而已。請吧。」

    小太監引著陳跡穿過漫長幽暗的甬道,林朝青在他們身後背起雙手身姿挺直,神情隱入琵琶廳的晦暗之中。

    ……

    ……

    這一次進宮,沒有再走午門,走的是西華門。

    小太監領陳跡一路穿過御酒房、武英殿、皇極門,月光將陳跡的影子照在朱紅宮牆上,不慌不忙。

    陳跡抬頭看著一座座檐角的檐獸,只覺得自己仿佛穿越千年誤入此處,一路摸爬滾打,終於學會了如何與它相處。

    小太監見他東張西望,慌張道:「陳大人,莫要亂看。」

    陳跡笑了笑:「看看又不會少什麼。」

    小太監一怔,而後低頭小碎步帶路,不復多言。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幽暗的宮禁,唯有仁壽宮燈火通明,內里煙霧氤氳。便是離著數丈候在殿外,也能聞見縹緲而來的檀香。

    陳跡來到仁壽宮外時,正看見太子一身冕服跪在孝悌碑前,長跪不起。在太子身後,還有數位連夜被召入宮中的堂官,一個個身穿朱紅色官袍候立著。

    當陳跡出現時,所有人一併投來目光,而後又轉回頭去,垂手而立。

    小太監對陳跡低聲說道:「陳大人請在此候旨,無召不得入殿。」

    陳跡點點頭,拱手道:「明白。」

    此時仁壽宮的朱紅大門敞開,外面的人能聽見裡面正有堂官朗聲道:「陛下,我大寧律嚴禁民間私藏弓弩、重甲,如今有人公然在天子腳下動用弓弩,已是謀逆大罪,當找出元兇抄家問斬。」

    又一人說道:「羽林軍乃御前禁軍,持械擅離職守,亦是謀逆之罪!首犯陳問仁、陳跡,當斬立決。」

    有人說道:「陳跡不過一小旗官,與他何干?」

    陳跡聽出這個聲音,是陳家大房主事者陳禮尊。

    卻聽爭辯者說道:「陳問仁等人已被五城兵馬司緝拿歸案,他們已交代,李玄麾下衛所實際領頭者乃是陳跡!陛下,臣請陛下聖裁,將陳跡、陳問仁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從始至終,御座上的那位只安心閉眼入定,一句話都沒有說。

    就在此時陳閣老坐在繡墩上,低垂著眼帘:「啟稟陛下弓弩一事牽扯甚大,還是先找出謀逆者比較好。據老臣所知福王當時也在八大胡同,可傳他來問問。」

    只此一句話,殺機驟然從陳家轉到福王身上。

    眾人心中一凜,陳閣老乃太子授業之師,如今劍指福王,這已不是簡簡單單的追查謀逆了,而是奪嫡。

    對面的胡閣老抬起眼皮,掃了陳閣老一眼,復又垂下。

    寧帝盤坐在紗幔後看不清神情:「傳福王。」

    吳秀高聲道:「傳陛下口諭,宣福王覲見!」

    兩炷香後,一名身穿黑色斜領大襟的年輕人隨小太監進宮,其大襟上以銀線繡著螭龍團花。

    奇怪的是,他這團龍龍尾變為忍冬藤纏繞,連身上的螭龍也是閉著眼的。

    年輕人從陳跡身邊經過時,對陳跡眨了眨眼。

    而後他加快腳步走入殿中跪伏在地:「兒臣叩見陛下,伏願陛下皇圖永固、社稷安定、德合乾元、萬壽無疆……」

    寧帝打斷道:「好了好了。」

    福王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人質問道:「福王殿下,今日你是否在八大胡同?」

    福王誠實回答道:「在。」

    又一人質問道:「福王在八大胡同做什麼?」

    福王抬頭笑道:「在八大胡同還能做什麼?當然是聽曲、看戲。」

    陳閣老緩緩開口:「福王殿下,你可曾看見有人動用弓弩?」

    福王誠實回答道:「看見了。」

    陳閣老又問:「那你可曾看見是誰的人在動用弓弩?」

    福王搖搖頭:「沒看見,本王一見有人動用弓弩,立馬就跑了。」

    陳閣老再問:「既然與你無關,為何要跑?」

    福王神情誠懇:「怕陳閣老將此事扣在我頭上。」

    陳閣老對面的張拙低下頭去,肩膀微微抖動。

    寧帝不緊不慢道:「福王,你覺得是誰藏的弓弩?」

    福王趕忙回答道:「王家。」

    寧帝淡然道:「你回答的倒是乾脆,可你怎麼知道是王家?」

    福王伏低了身子:「回稟陛下猜的。」

    齊閣老身旁一位御史忽然問道:「敢問福王,外城福瑞祥是不是你的產業?」

    福王再次誠實回答道:「是,福瑞祥是我閒著沒事搞出來的,本意是撈點銀子花花。」

    御史推測道:「據我所知,福瑞祥這些年與那和記一直不對付,民間傳說和記一直壓著福瑞祥打。所以會不會是你為了吞併和記產業,所以想要趁亂射殺王渙?」

    福王抬頭看向那御史,又看向陳閣老、齊閣老,最後轉頭朝紗幔高聲道:「啟稟陛下,兒臣沒有那個膽子。出此一事,兒臣便立馬將福瑞祥首惡一十二人全部送去五城兵馬司認罪伏法,這些年賺得銀子合計七萬四千一百一十兩,也一併送去內庫,正由司禮監清點。」

    陳閣老聲音沙啞道:「福王此時斷尾求生,或許晚了些。」

    福王高聲道:「陳閣老,不如先查查弓弩手的來歷,再下決斷也不遲。你們說是我藉機尋仇我卻覺得是王家殺人滅口。」

    陳閣老隨口道:「想來福王是知道兩名弓弩手已服毒自盡,死無對證。」

    陳跡站在仁壽宮外,親耳聽著齊、陳兩家將黑的說成白的,所有明眼人都知道那弓弩應該與福王沒有關係,但這盆髒水卻必須潑在福王身上。

    齊閣老身旁的御史追問道:「福王,你可還有何話說?可能自證清白?」

    所有人看向福王,福王兩眼一翻,混不吝道:「反正不是本王,諸位要能證明是本王,本王認罪伏法。」

    胡閣老忽然睜開眼睛,開口訓斥道:「豈能御前失儀!」

    福王也不跪了,挪了挪身子,盤腿坐在光滑如鏡的青金磚上,雙手拍打地面哭訴道:「父皇為兒臣做主啊!兒臣一向安分守己,怎麼可能是兒臣做的?」

    仁壽宮裡安靜下來,所有人看著福王胡鬧,面色複雜。

    胡閣老忽然開口道:「諸位口口聲聲說此事乃福王幕後主使,可有證據?今夜不止福王在場,還有一眾羽林軍,不如將羽林軍也喊來問問。」

    寧帝搖響手中三山鈴。

    下一刻,仁壽宮裡傳來吳秀的聲音:「宣羽林軍小旗官陳跡進殿!」

    陳跡提起衣擺從太子身邊經過,他跨過門檻匍匐在地:「微臣陳跡伏願陛下皇圖永固、社稷安定、德合乾元、萬壽無疆……」

    剎那間,所有人目光一同投在他背上。

    寧帝在紗幔背後慢悠悠問道:「說啊,怎麼不繼續往下說了?」

    陳跡伏在地上誠懇道:「微臣剛剛就學了這麼幾句。」

    「胡鬧,」胡閣老身旁一位堂官出列:「陳跡,你可知罪?」

    陳跡回答道:「回稟這位大人,不知。」

    先前那位兵部堂官朗聲說道:「陳跡,爾等身為御前禁軍,卻在民間持械私鬥,該當何罪?」

    陳跡不答。

    又有一人對紗幔拱手道:「陛下,臣請嚴懲羽林軍李玄、齊斟酌、陳問仁、陳跡,以儆效尤。」

    「李玄、齊斟酌、陳跡、陳問仁等人枉顧國法,當杖責一百,流放嶺南!」

    「陳禮欽、陳禮治、齊賢書教子不嚴,亦要嚴懲!」

    一片斥責聲中,陳跡始終沒有為自己辯解。

    此時,張拙忽然開口道:「陳跡,本官且問你,爾等羽林軍為何去外城與市井幫閒私鬥?」

    陳跡回答道:「臣等在市井發現有人藏匿弓弩,遂去平叛。」

    兵部侍郎怒道:「胡說八道,誰准許爾等擅調官軍?平叛哪用得著你們?」

    陳跡又答道:「回稟這位大人,羽林軍並非擅調官軍,微臣乃奉旨平叛。」

    兵部侍郎明顯一怔,所有人看向陳跡,便是陳禮尊也沒想到陳跡會這麼回答。

    奉旨平叛?怎麼會是奉旨平叛?

    這種話決不能亂說!

    兵部侍郎凝聲問道:「奉什麼旨?奉誰的旨?」

    陳跡說道:「奉陛下口諭,羽林軍前往八大胡同平叛,捉拿逆黨。」

    兵部侍郎神情愕然,他沒想到陳跡竟敢撒下如此彌天大謊?

    一旁的陳禮尊急聲道:「陳跡,莫要胡說。」

    兵部侍郎怒斥道:「還敢欺君?膽大包天!陛下,請將此子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就在此時,紗幔後的那位緩緩開口:「是朕傳下的口諭。」

    剎那間,所有人轉頭看向縹緲晃動的紗幔,卻看不清紗幔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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