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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福王

    第386章 福王

    太子手裡赭黃色的文書耀眼奪目,裡面仿佛藏著天大的秘密。

    陳跡下意識用餘光瞥去司曹癸,卻見對方正假裝若無其事的安撫馬匹,遲遲不願離去:司曹癸在等他追問。

    陳跡是景朝軍情司諜探,這捷報極有可能關係到高麗援兵,他急於得知真相才符合邏輯,不追問便意味著心裡有鬼。

    高麗大捷未必就能證明是他泄露了消息,可他不追問,司曹癸一定會懷疑他。

    陳跡思索片刻,笑著追問道:「太子殿下何必再賣關子,這種天大的好消息理當第一時間與我等分享才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太子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陳跡賢弟莫急,這種好消息要當眾宣布才是,哪能如此草率便說出來?我寧朝此次威震四海、震懾番邦,父皇亦龍顏大悅,還給此次春狩定了額外的獎賞呢。」

    震懾番邦?八成就是高麗大捷了!

    陳跡正要繼續追問,張夏仔細打量著陳跡的神情,忽然開口道:「既然太子殿下要賣關子,咱們就別問了,反正今晚會知道的。」

    太子朗聲大笑:「張二小姐說得沒錯,我等先進去喝酒。」

    他將赭黃色的文書遞給身旁隨從,低聲交代道:「收好。」

    說罷,他拉著陳跡往紅葉別院裡走去。

    司曹癸深深的看了那位隨從一眼,重新牽起韁繩往馬廄走去。

    紅葉別院的青磚小巷裡,太子對陳跡溫聲道:「陳跡賢弟,今日來了三大營的精銳,正好介紹你認識認識,往後少不得要打交道。」

    陳跡鎮定道:「多謝殿下。」

    太子忽然話鋒一轉,惋惜起來:「可惜,往年春狩要比今年熱鬧得多,不僅三大營精銳會多好幾倍,連京中官貴也會雲集於此,將這紅葉別院住得滿滿當當。今年大家為了避嫌都不肯來了,連三大營來春狩的人數也少了許多,紅葉別院也冷清了。」

    陳跡不願接此話,亦不願理會太子自怨自艾,這不是他該參和的事情。

    太子見他不接話,笑了笑:「孤先前在固原答允你右司衛一職,卻食言了。不過這樣也好,倒是免得你受我連累。」

    太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跡便該回答「卑職不怕被殿下牽連、卑職願為殿下赴湯蹈火」之類的場面話,可陳跡依然不答。

    氣氛微妙間,張夏再次開口,岔開了話題:「殿下,今年春狩可有彩頭?」

    太子微笑道:「自然是有的,而且這次的彩頭比往年都……」

    話音未落卻聽紅葉別院外,馬蹄聲由遠及近。

    眾人回頭看去,正看見一位身披黑色袞服的年輕人翻身下馬,領著十二名漢子朝紅葉別院裡氣勢洶洶而來。

    福王。

    福王袞服上織著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紋章,頭戴純金善翼冠,貴氣逼人。

    福王背後的十二名漢子虎視眈眈,每人背著一副硬弓。最前排一人陳跡在李紗帽胡同見過,對方背著一副鐵胎弓,便是戰陣中也少見。

    來者不善。

    太子看見福王似乎有些意外,卻當先拱手行禮:「沒想到皇兄會來,有失遠迎。」

    福王朗聲大笑,也不行禮:「本王不請自來,還望太子殿下莫要責怪。」

    陳跡眾人微微後退一步,留兩人在巷子當中。

    太子溫聲道:「孤聽聞皇兄被父皇責罰,禁足京城,不知皇兄今日來香山,可曾向父皇稟明?」

    福王混不吝道:「無妨無妨,春狩這麼有意思的事,怎麼能少了本王?本王這個月被圈在京城快閒出鳥來了,正好湊湊熱鬧。回去了大不了被父皇打一頓,父皇習慣了,本王也習慣了。」

    太子默然許久:「皇兄倒是活得灑脫,皇弟甚是艷羨。請吧,筵席要開始了。」

    福王哈哈一笑:「不急不急,對了,你有沒有聽說宮中趣聞?恰好是你們東六宮的事情。」

    太子不動聲色道:「不知皇兄說的是哪件事?」

    福王意味深長:「自然是景陽宮裡鬧出人命那件事。一群被打入冷宮的苦命人鬧出巫蠱禍事,差點牽連母后被小人暗算……太子不知道?」

    太子拱手道:「皇弟前幾日便來了紅葉別院籌措春狩之事,尚不知情。」

    福王嘖嘖兩聲:「聽說景陽宮主事的那個玄真慘死了,頭懸三尺白綾,流下兩行血淚。仵作說其上吊前還服了毒,可憐喲。還有那白鯉郡主,也差點被人冤殺。」

    福王話鋒一轉,忽然看向張夏:「這位便是胭脂虎張二小姐吧?」

    張夏皺眉,不知怎的扯到自己身上。

    福王笑道:「大好女子可千萬別嫁進深宮之中,這深宮似海,滿是傷心人。倒不如嫁個有情郎,冬日踏雪、春日采青、夏日游山、秋日泛舟湖上,逍遙自在。」

    陳跡恍然。

    祭祀先蠶壇當日,太子生母薛貴妃向福王生母皇后娘娘發難,幾乎要給皇后扣上失德之名。當晚,薛貴妃又使了手段,釀出景陽宮巫蠱慘案。

    福王氣不過母親被人暗算,頂著禁足令前來攪局。

    陳跡心中一動,死前服毒、流下兩行血淚?這般死狀,他先前在其他人身上見過。

    正思索間,福王重新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早早便替父皇主持春狩秋獵,只不過自身也得常常練習弓馬,做出表率才是。可千萬別幾天下來顆粒無收,惹得天下英雄笑我朱家忘了怎麼打下這偌大江山。」

    福王鋒芒畢露。

    太子不急不躁:「多謝皇兄提醒,請。」

    福王經過陳跡身邊時,他復又停下腳步:「你小子先前害我被父皇責罰,你也給本王小心點。」

    陳跡:「……」

    福王大搖大擺的往紅葉別院深處走去,他身後背著鐵胎弓的周曠經過陳跡身邊時,微微點頭示意。

    眾人往裡走時,漸漸聽見喧譁聲傳來。走出巷子,眼前豁然開朗。

    寬闊的堂院裡鋪著一條長長的紅毯,紅毯兩旁擺著數十張桌椅,賓客分左右而坐。紅毯盡頭還擺著一張桌案,乃是太子的主位。

    賓客見到福王,趕忙齊齊起身:「太子殿下、福王殿下。」

    福王笑眯眯的用手壓了壓:「都坐都坐,不必拘謹。」

    席間,幾名五軍營的漢子看見周曠,趕忙抱拳道:「周將軍。」

    周曠嗯了一聲:「周某已不在五軍營任職,不必多禮。」

    此時,太子對福王客氣道:「不知皇兄要來,未設皇兄席位,不如皇兄去主位同坐?」

    太子本是客氣,不曾想福王當場答應下來,徑直走到上首桌案後面大咧咧坐下。桌案原本能容兩人同坐,他卻坐在正當中。

    場中賓客面面相覷,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如此鋒芒畢露的福王。

    往日裡,福王流連於酒席之間,可是以好脾氣聞名的。

    福王大笑:「都愣著做什麼,飲酒啊!」

    太子沉默片刻,竟生生忍了下來,在主位旁左手第一張桌後坐下。

    陳跡找了個末席,與齊斟酌坐下。不遠處羊羊一個勁給張錚使眼色,張錚卻像是沒看到似的,與張夏一起坐在陳跡旁邊的桌案後。

    福王斜睨太子:「方才本王在來的路上,見解煩衛身背聖旨前來,不知宮中有何旨意?」

    太子平靜道:「回稟皇兄,是一封捷報。」

    福王笑道:「說來聽聽。」

    陳跡心中一凜,該來的還是要來。

    ……

    ……

    紅葉別院馬廄里,司曹癸摘下馬匹脖頸上的木轅,放其去食槽吃草。

    有紅葉別院的小廝招呼他:「裡間有給車夫準備的飯食,都在木桶里,可自取。」

    司曹癸應了一聲:「我先去如廁,憋一路了。」

    小廝不耐煩的揮揮手:「你自去你的,不用與我說這個。」

    司曹癸往茅廁走去,他回頭打量院中無人注意自己,當即從袖子裡取出一條灰布蒙在臉上,只輕輕一躍便跳上圍牆,朝紅葉別院裡潛行而去。

    天色已暗,他在屋頂身輕如燕,輕而易舉便避開院中侍衛。

    司曹癸蹲在屋脊上,一邊悄悄打量著紅葉別院的方位,一邊脫下外衫,反過來重新披在身上,灰色布衣頓時成了黑色的夜行衣。

    幾個呼吸後,他一路踩著灰瓦摸向最大的一處宅院。

    剛到此處,他便看見太子隨從拿著一本赭黃色文書進來,往正屋裡走去。

    片刻後,又空著手出來。

    司曹癸趴在房檐處,待隨從走遠,雙手勾住房檐翻身而下,輕如鴻羽,沒發出一點聲響。他貼在正屋門上聽了片刻,這才小心推開房門進屋後反手合攏門葉。

    那封聖旨就靜靜擱在桌案上。

    司曹癸走到桌前,正當此時,他忽然向後閃躲,一柄飛刀從房樑上激射而下,穿過他方才所站之處,釘在了聖旨上。

    司曹癸回頭看去,卻見房樑上悄無聲息的蹲著一名年輕漢子,面色冷峻:「何方宵小,敢來窺探殿下臥房?」

    說話間,年輕漢子如夜梟般撲下,一掌按向司曹癸面門,身形快若鬼魅。

    可司曹癸更快。

    他一躍而起,擰身一腳向對方面門。

    撲下的年輕漢子面色一變,雙臂擋在面前硬接下這一腳,整個人被這一腳巨力踢回空中,後背重重撞在房樑上,連粗重的房梁都發出木裂聲響。

    年輕漢子一口鮮血噴出,趕忙雙腿勾住房梁,如一條巨蟒似的翻身藏在房樑上的陰影里。

    哚的一聲,一柄短刀釘在他方才撞擊的房梁處,刀柄顫抖嗡鳴。只要再慢一息,這短刀便要釘進他心口。

    「你到底是什麼人?」年輕漢子驚疑不定的往房梁下看去,卻見下面只有破碎的窗戶,司曹癸已不知去向。

    年輕漢子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如燕子般縱身飛出窗戶,想要繼續追索司曹癸。

    可他才剛躍出窗戶,正看見司曹癸側身躲在窗戶外,冷冷的看著自己。

    不好!

    對方竟然沒走!

    ……

    ……

    筵席間,福王往嘴裡塞了一塊羊肉,一邊咀嚼一邊好奇道:「太子殿下怎麼不說話?難不成有什麼難言之隱?」

    太子深深吸了口氣:「倒也沒什麼難言之隱,聖旨里說,小小番邦『暹羅』拒不朝貢殺我寧朝使節意欲謀反。交趾布政使羊旬率『安南國』八千精銳平叛,滅暹羅兩萬精兵正將暹羅國王押解進京。」

    此話一出,陳跡心中忽然有一塊石頭落地。

    不是高麗大捷。

    太子再次開口,朗聲道:「陛下有旨,本次春狩奪魁者,封正五品縣子爵位,歲祿四百石,賜麒麟玉帶,可御前帶刀行走。今四海擾攘之時,諸君正當借春狩射獵,示武於天下。」

    羊羊等人面色一變,寧朝已數十年沒有封過宗室之外的爵位了,外姓爵位只剩下一位世襲的英國公和三位侯爺。

    此次封賞雖只是個「縣子爵」,但只要有了爵位,便是犯了死罪,閹黨也不能再「先斬後奏」,得奏請陛下,削了爵位才能入罪。

    福王摸著下巴,饒有興致道:「羊旬乃真國士,用番邦的兵打贏了謀逆的番邦,足以名留青史,難怪父皇龍顏大悅……」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呼喊聲:「有刺客!」

    賓客皆驚。

    太子豁然起身,筵席旁的侍衛迅速聚攏,將他拱衛其中。

    周曠亦離開桌案,閃身到福王身邊,手持鐵胎弓警惕看向四周。

    此時,一名太子隨從匆匆跑進來稟告道:「太子殿下,右司衛遭了歹人毒手,卑職發現時右司衛大人業已氣絕,胸前塌下去一個大坑。」

    福王挑挑眉毛:「可不是我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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