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海捕文書
第407章 海捕文書
劍泉河湍急,河水拍打兩岸發出嘩啦啦水聲。
這條河不知歷經多少年,泉水裡的那一縷劍意才將河床沖成峽谷,將河岸割成斷崖。
陳跡游過湍急的河流時,廖先生已不知所蹤,他抓著山崖上長出的斜柳,一點點爬上去。也不顧自己渾身濕透,循著地上零星的血跡繼續追去。
河岸旁,又只余流水聲。
從清晨到日暮,直到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匹白馬慢悠悠來到河邊,馬上的人戴著一副白色龍紋面具,身披一襲永遠不變的白袍。
白龍在河岸邊駐馬而立,看著地上的血跡,又抬頭看向對岸:「血跡到此斷絕,他們過河去了。」
在白龍身後,玄蛇、寶猴分列左右。
再之後,還有皎兔、雲羊領著上百騎密諜緊隨其後。
更遠處,馬蹄聲奔騰,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解煩衛封山了。
聲勢浩大。
天子腳下有人假扮解煩衛行刺太子、福王,此事已然捅破天了,比十餘年前戶部尚書遇刺還要酷烈。
詔獄裡塞滿了嫌犯,慘叫聲一刻都不曾停歇。
白龍沒有急著下定論,等待著搜山的密諜時不時來稟報線索。
一名密諜疾馳而來,單膝跪在白龍身旁抱拳道:「大人,芙蓉坪尋到廝殺痕跡還有遺棄戰馬,五猖兵馬應在此處棄馬追殺。」
待這名密諜走了,又有密諜來報:「大人,在香爐峰頂發現廝殺痕跡,峰頂方石被人劈碎……」
「大人,太子還沒找到……」
一個個密諜來了又走,白龍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不開口,其他人便不敢開口。
如今香山攏著重重迷霧所有人只知道福王等人遭遇刺殺後,陳跡引著五猖兵馬離去。卻沒人知道,在陳跡離去後又發生了什麼。
漫山遍野的廝殺痕跡,仿佛有人在這裡廝殺了一天一夜,到劍泉河戛然而止。
誰在殺誰?
廖先生不是帶著太子跑了嗎,怎麼會有斷臂出現在香爐峰下?五猖兵馬去了何處,為何一個都找不見了?
血跡一路滴到劍泉河邊,又是誰從這裡過了河去?
陳跡、太子、廖先生在哪?
疑點太多,令人眼花繚亂。
白龍遙遙看著河對岸,淡然道:「諸位怎麼看?」
雲羊趕忙說道:「大人,按福王所說,他們在進入紅葉別院當晚……」
白龍語氣寡淡的打斷道:「你若打算將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複述出來便閉嘴吧,你擅長的不是腦子,少說點話,說不定還能重回生肖之位。」
雲羊憋著一口氣,差點憋出內傷來。
他偷偷看向皎兔,皎兔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眼神早不知飄去哪裡。
白龍笑了笑:「寧心倒是比你聰明些,知道此事甚大,不是你們能摻和明白的。」
皎兔掩嘴嬌笑道:「多謝大人誇獎。」
白龍沒理會她,只輕聲問道:「寶猴怎麼看?」
寶猴的木猴子面具下,傳出女子聲音:「大人,依屬下之見,陳跡將五猖兵馬引走之後,與五猖兵馬纏鬥至香爐峰,最終被五猖兵馬所殺。而後五猖兵馬殺完人,又恰巧遇見逃到此處的廖先生和太子,廖先生不敵,被砍去一條手臂,只能帶著太子倉皇逃過河去。」
可猴子面具下又傳來尖細聲音:「不對不對,依你所言,為何香爐峰頂沒見陳跡屍體?」
女子聲音拔高了嗓門:「興許是丟下山去了,這才找了多久,說不定再找找就找見了。」
尖細的聲音再次反駁:「那也不對,廖先生帶著太子逃跑肯定要往東邊玉泉山走,怎會來北邊?他來北邊做什麼?」
猴子面具下再次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要我說……」
白龍語氣寡淡的打斷道:「聒噪,滾一邊吵去。」
寶猴對白龍拱了拱手,老老實實應下:「是。」
他撥馬往一旁走去,面具下一個沉重的聲音低聲道:「別他娘的吵了,萬一你們又惹他不高興,他又要揍我們……」
尖細的聲音當即反駁:「他已經一年沒揍過我們了,怕什麼?他現在溫和許多,許是殺人太多良心發現,想要給自己積些陰德!」
沙啞的聲音低沉道:「此功勞甚大,莫叫玄蛇搶了去!」
寶猴凝聲道:「閉嘴!」
待寶猴策馬走遠,白龍漫不經心道:「玄蛇,你說。」
玄蛇身上攏著黑色大氅,策馬上前:「大人,屬下懷疑,陳跡意欲刺殺太子,乃五猖兵馬驅使者的同謀。」
皎兔、雲羊相視一眼,福王說的是陳跡引開追兵當了英雄,怎麼忽然又成了陳跡刺殺太子?
「哦?說說看。」
玄蛇剛要開口,卻見一名密諜飛馳來報:「報!」
密諜來到白龍身旁單膝跪下:「大人,找到太子了,他藏在芙蓉坪下的一處石縫中,染了些風寒。」
眾人面色相覷。
找到太子了?他們還以為廖先生帶著太子過河去了,怎麼太子還在香山地界?
白龍凝聲問道:「只有太子一人?」
「只有太子一人,沒見陳跡與廖忠,卑職等人將太子抬過來了!」
眾人回頭看去正看見四名密諜做了一張簡陋的木頭步輦,抬著虛弱的太子來到河邊。
白龍撥馬來到太子面前:「殿下,此處發生何事?」
太子慢慢抬起眼皮,聲音細若遊絲:「廖先生為了救孤,將孤強行帶至芙蓉坪。可剛到芙蓉坪陳跡便引來那些鬼物來追,孤沒想到,那些鬼物竟聽他驅使,將孤與廖先生團團圍住。」
「而後,廖先生帶孤殺出重圍,將孤藏在一處隱蔽之地,自己則將陳跡與那些鬼物引開……白龍大人,可曾找到廖先生下落?一定要救廖先生!」
太子說話時虛弱至極,他抬頭直直望著白龍那副面具,眼神誠懇、迫切。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皎兔與雲羊相視一眼:竟還讓玄蛇說中了,陳跡要刺殺太子?!
白龍看看玄蛇,又看看太子,輕笑著說道:「殿下,廖先生、陳跡、五猖兵馬皆不知所蹤,不過您別擔心,廖先生應該還沒有死。」
太子懇切道:「白龍大人,陳跡膽大妄為、十惡不赦,還請密諜司發下海捕文書,將此獠捉拿歸案!」
白龍笑吟吟道:「殿下,本座覺得,您說陳跡刺殺您一事,當中或許還有誤會。」
太子面色漸漸平靜,直至看不出喜怒:「有何誤會?」
白龍慢條斯理道:「您說廖先生將您藏起後,將陳跡與五猖兵馬引走?」
太子點頭:「確實如此。」
白龍隨口道:「那他們發現廖先生只有一人後,為何不回來搜尋您的蹤跡呢?他們的目標又不是廖先生。」
太子當即解釋道:「待他們走後,孤從藏身之地離開,又走了五里地才找到藏身的石縫,或許他們也回頭找過,只是沒找到。」
滴水不漏。
玄蛇看向白龍:「大人,索拿陳跡?」
白龍平靜道:「不必。」
太子忽然凝聲問道:「白龍大人這是何意,你是信孤還是信陳跡?」
所有人默默看向白龍,可白龍那副面具卻遮住了一切。一百多名密諜屏氣凝息,靜靜地等著白龍面對太子質問。
下一刻,白龍慢悠悠說道:「殿下,本座信陳跡。」
此話一出,玄蛇、寶猴、皎兔、雲羊心頭皆是一跳!
太子皺起眉頭:「白龍大人難不成認為那些鬼物是受孤驅使?」
白龍輕聲道:「殿下,本座只說太子可能誤會了些什麼,沒說別的。」
太子強撐著步輦扶手站起身子,他仰頭直視白龍那張面具:「又或者,白龍大人也是陳跡同謀,想要包庇於他?」
皎兔和雲羊相視一眼,只有他倆知道,白龍在洛城可是庇護過陳跡一次的,還讓他們二人成為陳跡名義上的下屬……
「非是本座有意庇護誰,而是太子恐怕還不知這五猖兵馬來歷,」卻聽白龍不慌不忙道:「嘉寧十一年,我密諜司上一任生肖『墓狗』曾從長沙府西郊挖出一處古蹟,掘取古籍十二卷置於解煩樓第一層。」
「經書第七卷當中記載,五猖兵馬乃上古戰場冤魂,不知因何戰死,也不知因何機緣留在人間,久久不散。此後,一部分五猖兵馬受道庭詔安,成為雷壇兵馬,受道庭驅使,成為『天猖兵』。還有一小部分不受詔安,被道庭驅逐,後又被佛門封在一個名為『五濁惡世』的地方,不死不滅。」
玄蛇回頭看了一眼皎兔、雲羊,發現兩人亦是詫異:他們往日裡只顧著辦事,都不知道解煩樓里竟還藏著這種經書。
白龍慢悠悠道:「古籍中明確提到過,五猖兵馬桀驁不馴常常反噬契主,喜砍契主頭顱,所以此術向來被視作邪術……」
太子疑惑:「這與孤說陳跡乃刺殺同謀有何干係?」
「太子別急,」白龍笑著解釋道:「五猖兵馬乃受血祭呼喚而來,必須幫契主殺一人才可在第二天天亮時重回五濁惡世,否則煙消雲散。所以,若他們真是為了刺殺殿下而來,廖先生背著太子離去時,他們就應該追著太子走了,怎會留在戰場中等陳跡離開,他們才離開?他們要殺之人,從始至終都是陳跡罷了。」
太子從未想過,白龍竟如此了解五猖兵馬。
可箭已離弦,覆水難收。
太子沉默許久,篤定道:「古籍記載也不一定就對。孤記的清楚,嘉寧二十四年,密諜司曾挖出一處古蹟,古蹟中有書籍記載了一處寶藏,可密諜司興師動眾去尋,卻什麼都沒尋到。白龍大人,密諜司這些年找出古籍不少,十有七八都是錯的。」
他抬頭看向白龍:「但陳跡刺殺孤,乃孤親眼所見,不會錯。」
白龍見他咬定是陳跡驅使五猖兵馬,便淡然道:「既如此,請殿下放心,我密諜司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來人,抬太子回去修養吧。」
此時,有馬蹄聲由遠至近,眾人轉頭看去,正看見林朝青率數十騎解煩衛趕來。
林朝青斗笠下的目光緩緩掃過,最終落在太子身上:「太子殿下無恙便好,卑職護送殿下回京。」
太子坐回步輦,忽然開口說道:「林大人,陳跡意欲行刺,煩請解煩衛發海捕文書,通緝陳跡。」
林朝青微微眯起眼來,輕聲應下:「是。」
白龍不慌不忙:「真相未明,現在發海捕文書,未免操之過急。」
林朝青沉默片刻:「解煩衛之事,便不勞白龍大人操心了。」
遠處寶猴豁然回頭,猴子面具頗為滑稽的直勾勾盯著林朝青。
白龍手握韁繩,對林朝青笑道:「原來吳秀大人已做出選擇。」
他撥馬來到河岸旁,平靜的看著對岸:「殿下認為是陳跡行刺,本座卻覺得廖先生尤為可疑。傳令,發海捕文書通緝廖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皎兔與雲羊面色古怪起來,解煩衛海捕陳跡,密諜司卻要海捕廖先生?
「另外,」白龍意味深長道:「寶猴,飛鴿傳書至開封府,招夢雞進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