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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武襄君

    第442章 武襄君

    寒梅樓外,沈野攥著帕子,笑著望向樓上。

    身旁百姓指指點點,有人說狀元為魁首寫詩,當為一樁美談,也有人說狀元與青樓女子廝混,乃是自甘墮落。

    但沈野都不放在心上。

    羽林軍策馬趕至,驅散了百姓,將沈野團團圍住,李玄沉聲道:「沈兄,還是隨我等前往國子監吧,瓊林宴可亂不得。」

    沈野安慰道:「莫慌莫慌,沈某這就隨你們走。」

    他撥動韁繩,重新走入儀仗隊中。

    臨走時回頭看向樓上,那位柳行首不知何時又走出屋子,正站在憑欄處默默看他。

    儀仗隊伍中,陳跡看看沈野,又看看樓上的柳素,不動聲色道:「沈兄與柳行首應是舊識吧?」

    沈野回過頭來,咧嘴笑道:「先前便跟賢弟解釋過,早在金陵時,沈某幫柳行首的對家寫詩奪魁,她氣惱我好些年。如今有了機會,自當彌補一下。」

    陳跡輕聲道:「如此簡單?」

    沈野饒有興致的反問道:「不然呢?賢弟到底想問何事?」

    陳跡與其對視片刻,展顏笑道:「沒事,只是覺得兩位很般配。」

    沈野放聲大笑:「沈某也這麼覺得。」

    李玄策馬來到陳跡身旁:「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我自會向朝廷解釋。」

    陳跡搖搖頭:「事太大,你解釋不了,我隨你們一同前去,想來陛下也該召我入宮了。」

    李玄轉頭看向儀仗隊伍中的林言初:「他怎麼辦?」

    陳跡沉默片刻:「隨他去吧。」

    齊斟酌翻身下馬,來到林言初面前,將他扯下馬來:「下來,你有新門路了,不必再和我等廝混在一起,卸甲!」

    林言初在眾人目光中遲疑許久,看向陳跡。

    陳跡平靜道:「奔前程去吧。」

    林言初咬咬牙,最終解下羽林軍甲冑,穿著一身灰色裡衣向陳跡抱拳:「大人保重!」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匯入人群之中。

    齊斟酌將林言初的戰馬牽到陳跡面前:「師父,莫管這忘恩負義的小人,會有老天收他。」

    陳跡深深吸了口氣,翻身上馬:「走。」

    儀仗重新啟程,一路慢吞吞穿過正陽門,剛到承天門前,只見六名解煩衛策馬迎面而來,氣勢洶洶道:「武襄君,陛下召您進宮問罪!」

    武襄君。

    陳跡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在稱呼自己的爵位。

    六名解煩衛沖入儀仗隊伍中,將陳跡團團圍住,齊斟酌等人與解煩衛劍拔弩張,想要把解煩衛衝散:「你們做什麼,他有何罪?」

    解煩衛冷冷注視齊斟酌:「狀元遊街乃朝廷體面,意在昭示皇恩浩蕩,陳跡衝撞狀元遊街儀仗,該當何罪?」

    齊斟酌遲疑道:「他是為了……你們不會是給吳秀公報私仇吧?」

    解煩衛冷笑:「看來齊大人也想進我詔獄走一遭。」

    齊斟酌怒道:「怕你?爺們又不是沒去過!」

    陳跡抬手止住話茬:「無妨,我隨這幾位解煩衛的大人走一趟。」

    齊斟酌急聲道:「師父!」

    陳跡看著他笑道:「你倒是比之前有種多了,別擔心,沒事的,最多剝我剛到手的爵位。」

    解煩衛將他扯下馬來,竟還在手上戴了鐵鐐銬,押著他往午門走去。

    ……

    ……

    此時此刻,數十名朝臣立於仁壽宮外的院子裡,陳閣老、胡閣老、張拙、王道聖等人站在最前排,其餘部堂的隊伍一路排到孝悌碑旁。

    仁壽宮裡正在審問陳問仁,靜悄悄。

    誰也不知道審出了什麼,會鬧出哪些事情。

    王道聖在殿外低著頭,微微側過臉頰,小聲問張拙:「陳跡在詔獄如何,這陳問仁是否真能為其解困?」

    張拙心虛,沒有說話。

    王道聖轉頭仔細打量張拙,片刻後拔高了聲調:「陳跡呢?說話!」

    張拙低聲回應道:「小聲點小聲點,陳跡沒事。」

    王道聖皺起眉頭:「你們騙我?」

    張拙嘆了口氣:「不關陳跡的事,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不必怪他。」

    王道聖眼中有了怒意:「到底怎麼回事?」

    張拙小聲道:「陳跡有難倒是真的,但騙你提前回來,也是讓你有個自污的罪名,好讓陛下發落你。出征時給你總兵之職,許你兵部左侍郎,還破格賜你特進光祿大夫、忠勇金牌、遇事可先斬後奏,好事都讓你占去了。這次你又生擒了景朝樞密使回來,破天荒的大捷,陛下該怎麼封賞你?封你做太師麼?」

    太師,三公之首,帝王之師。

    此職位於禮教上甚至高於皇帝,生前授此職之人,有功高震主、君臣名分不清之嫌,所以多為死後追封。

    即便是陳閣老做太子的老師,也多次推拒太子太師一職,唯恐太子登基之後追封太師,惹新帝心生不悅。所以陳閣老也只是模糊的「太子師」,而不是「太子太師」。

    王道聖聽出張拙的話外音,只有四個字:「你想死嗎?」

    他沉默片刻:「可你不該騙我。我跑死了三匹馬才堪堪趕在今日回到京城來,你怎能拿陳跡安危兒戲?」

    張拙撇撇嘴:「我不找這個藉口,你能回來?是我不了解你,還是你不了解自己?早先我讓你自污,你聽了嗎?」

    王道聖輕嘆一聲:「此非正途!」

    張拙轉頭斜睨王道聖:「怎麼,氣我張拙壞了你的功勞?氣我耽誤你加官進爵?沒想到你王道聖也是個貪功貪權之人!」

    王道聖怒道:「我何時是貪功貪權之人了?」

    張拙得逞:「那不就結了。」

    王道聖沉默不語。

    張拙繼續嘮叨:「有了罪名,陛下可順理成章奪你兵權。但只要此次別奪了你兵部左侍郎的官職,你留在朝堂有大用處。不然的話,只能派你去南邊蛇蟲毒瘴之處繼續當你的總兵,永遠別想再回京城,也別想再對付景朝,你自己選。」

    王道聖最終還是岔開話題:「陳問仁那小子知道些什麼,怎麼審了這麼久?」

    張拙搖搖頭:「等著吧。」

    ……

    ……

    說話間,吳秀走出仁壽宮,沉聲對解煩衛道:「陛下口諭,帶陳禮治、陳問德進宮!」

    解煩衛匆匆離去,所有人偷偷將目光看向陳閣老,皆知今日乃陳家大劫,若是陳禮治被帶來給夢雞審訊,還不知道能審出什麼東西來。

    若是審出前陣子香山春狩的行刺之事,別說二房,整個陳家都要遭殃。

    胡閣老也轉頭看向身旁的陳閣老,卻發現對方垂著腦袋、閉著眼睛,呵呵一笑:「想來是備了後手?薑還是老的辣啊。」

    陳閣老不答。

    解煩衛再回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他低聲向吳秀稟告:「陳禮治於房中上吊自縊,陳問德不知所蹤,據陳家下人所說,陳禮治清晨就讓手下行官護著陳問德走了,卻不知去了哪裡。」

    吳秀下意識看向陳閣老,可陳閣老依舊面色不改。

    他低聲吩咐道:「飛信鴿去給各個官道,再遣人去漕幫,務必抓回陳問德……陳跡到哪了?」

    話音剛落,卻見一名解煩衛押著陳跡來到仁壽宮前,一時間,朝臣目光全都落在陳跡手腕處的鐐銬上。

    這位失蹤了十餘天的人物,一出現便掀起驚濤駭浪,怎麼又成了階下囚?

    吳秀瞥陳跡一眼,朗聲道:「召諸位閣老、部堂進殿。」

    陳閣老抬步往裡走去,仿佛今日牽扯的並非陳家之事。

    陳跡跟在人群後走進仁壽宮,卻看見今日殿中的紗幔盡數挽起,顯露出御座上的寧帝來。

    寧帝盤坐在御座之上,可奇怪的是,他懷中竟抱著一隻小黑貓。

    烏雲。

    朝臣們面面相覷,不知寧帝為何抱了只貓。

    寧帝愛貓,眾人有所耳聞,但是抱著貓接見朝臣還是頭一次。

    下一刻,烏雲用腦袋拱了拱寧帝的手心,惹得寧帝笑了兩聲。

    它喵了一聲:「別擔心,我聽到皇帝說給你戴鐐銬只是要嚇嚇你,免得你膽子越來越大,過幾日再把天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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