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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京倉

    第411章 京倉

    戌時,天色已徹底黑下。

    昌平縣百姓閉門不出,只余解煩衛與密諜司手持火把,馬蹄聲在夯土街道上匆匆而過,喊殺聲、銅哨聲此起彼伏。

    福來客棧的掌柜正往糧倉的反方向跑去,他似乎知道陸氏會往哪裡藏,所以要為陸氏再爭取些時間。

    直到他聽見身後的呼嘯聲,知道是玄蛇到了,這才咬破嘴裡的毒囊,回頭對玄蛇唾了一口唾沫:「閹黨!」

    說罷,緩緩到地,氣息斷絕。

    玄蛇身子攏在黑色大氅里,緩緩走至掌柜身邊彎腰俯看:「嘴裡藏了毒的死士?誰家的?奇怪。」

    說話間,一騎快馬趕至,飛速稟報:「大人,客棧那邊的同僚遭了毒手,我們埋伏在周圍沒有聽到他們的呼救聲。看痕跡,是從井裡鑽出來的,井底有密室。」

    玄蛇神情陰鷙道:「沒有呼救聲……尋道境的行官?那就不是陳跡。難道是廖忠?屍體上的五官還在嗎?」

    密諜回稟道:「還在。」

    玄蛇陷入疑惑,他低頭盯著掌柜的屍體久久不語:「也不是廖忠,那是從哪冒出來的尋道境行官?太子的死士把廖忠救走了嗎,不,太子的死士此時絕不會救廖忠,只會殺他。」

    他細密推測,卻一次次推翻自己的猜想,將一個個錯誤的可能排除。

    密諜低聲道:「會不會是其他家的死士,與陳跡、廖忠並無關係?」

    玄蛇斜睨他一眼:「蠢貨,若無關他藏井裡做什麼,在客棧里假裝住客不就能矇混過關?他一定有必須藏在井裡的理由……陳跡定然在他身邊!奇怪,昌平縣怎會有尋道境行官接應陳跡,難不成是陳家大房的人馬?追!」

    密諜問道:「大人,往哪邊追?」

    玄蛇沉默了,事情似乎又回到原點,此時陳跡在尋道境庇護下,已不知蟄伏在何處,還是得將昌平翻個遍才行。

    就在此時,他忽然低頭看向地上的掌柜,又看向掌柜來時的方向。

    玄蛇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指向掌柜逃跑的相反方向:「那邊有什麼?」

    密諜一怔:「大人,是昌平縣糧倉。大人,此處糧倉乃是京倉,專供御前三大營糧草。」

    玄蛇冷笑一聲:「京倉?原來如此,他們就在京倉里,把京倉給我圍了,明日一早進倉捉人。」

    密諜遲疑:「大人,京倉極大,咱們人手不夠。」

    玄蛇慢慢收斂了笑容,招來心腹低聲道:「去找吳玄戈,讓他即刻調解煩衛兵馬來,若我成為上三位,對吳秀大人也有好處。」

    ……

    ……

    昌平縣糧倉前。

    陳跡隔著木柵欄默默打量:這座糧倉宛如一座軍寨,廒倉之間有塔樓,有弓弩手持弓箭巡視八方,時不時還有步卒十人一隊,巡視而過。

    陳跡還是頭一次見守備如此森嚴的糧倉。

    陸氏回頭看他一眼,見他好奇便開口解釋道:「昌平縣糧倉乃京倉、太倉,儲糧專供御前三大營糧餉,所以才會守備如此森嚴。這裡有廒倉八百座,駐紮著萬歲軍八百兵馬,每一炷香時間巡視一次,晝夜不歇……這也是閹黨不必搜查此處的原因。」

    陸氏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京倉、水次倉、州縣倉、衛所倉各有各的不同,京倉若是摸熟,最安全;水次倉附近定有漕船,尋常人可花買路錢,借漕幫勢力逃命,但漕幫見錢眼開最易反水,喜宰肥羊;州縣倉不要躲,閹黨有開倉搜查之權;衛所倉在邊鎮也不要躲,十倉九空。」

    陳跡聽了片刻,原來躲在守備最嚴密的京倉里反而最穩妥,可是,京倉里交織如麻的守備該怎麼躲?

    而且,他心中忽然升起疑惑:這位不知來歷的蒙面女人,似乎在……教他?

    蘇舟伏在糧倉外的草叢裡,對身旁的陸氏問道:「廒倉不是都貼了封條嗎,我們進去了能躲哪裡?」

    可陸氏仿佛沒聽見一般,根本沒有理會她。

    蘇舟低低罵了一聲:「死婆娘!」

    下一刻,陸氏等一隊守軍經過後,立刻翻過一丈高的柵欄進入京倉。她回頭見陳跡跟上,頭也不回的往前潛行,根本不管蘇舟死活。

    還在木柵欄外的蘇舟罵罵咧咧,趕忙翻過高高的木柵欄,悄然跟上。三人當中沒有俗手,皆落地輕盈、腳步無聲。

    陸氏在一座座廒倉之間穿梭。

    所謂廒倉,便是一座座高脊磚房,灰瓦,青磚,無窗,門上貼著封條。

    一間為房,五間為廒。

    陸氏忽然在一座廒倉旁停下腳步,靜靜等待著什麼。

    下一刻,守軍巡視的腳步聲在幾丈外響起,陳跡看不到守軍的身影,只聽見有一隊守軍在廒倉的另一邊與他們「擦身而過」。

    直到腳步聲走遠,陸氏才又動身。

    陸氏走走停停,他們這一路上竟連一次守軍都沒有看見過。他們似乎在守軍巡視的「縫隙」里,精準的穿插而過。

    閒庭信步。陳跡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四個字。

    此時,陸氏來到一座廒倉旁,卻見廒倉倉門上竟沒貼封條。

    陸氏推門而入:「這裡是『氣死鼠』倉,周圍磚牆開了孔,專門捉老鼠用。守軍平時不往這走,倉夫每七日巡查一次,上一次巡查是三天前,我們還可以在這裡躲四天。」

    陳跡走進「氣死鼠」倉,只見倉內埋著幾口敞開的大瓮,瓮里撒著糧食,老鼠為了覓食掉進瓮中便再也無法出來。

    蘇舟在她身後小聲嘀咕道:「怎麼像回自己家一樣。」

    陸氏沒理會她,而是等蘇舟進門後,返身合攏倉門。

    ……

    ……

    異變突生。

    當倉門合攏的剎那,黑暗裡陸氏欺身上前,一掌按向蘇舟面門。

    蘇舟面色一變,一邊後退一邊用左手格開這一掌,可陸氏的手掌宛如游龍,在蘇舟的手腕處驟然翻轉,反而將蘇舟的手格開,致使蘇舟門戶大開露了破綻。

    陸氏左手從右臂下忽然探出,宛如撥雲見日、葉底藏花,頃刻間掐住蘇舟的脖頸,將其頂在廒倉的青磚牆上。

    陳跡心神一凜。

    這蒙面女人只一招一式,竟讓蘇舟毫無還手之力,又快又疾。

    蘇舟被鉗著脖頸,面色潮紅道:「葉底藏花……你從哪學來的?」

    黑暗裡,陸氏直勾勾的盯著蘇舟:「你還跟著我們做什麼?沒有人通緝你,也沒有人知道你剛剛就在客棧,你大可自行離去。」

    蘇舟抽出腰間峨眉刺,刺向陸氏手腕,迫使陸氏鬆手後退。

    她彎腰粗重喘息道:「你懷疑我?我與掌柜可是多年好友!」

    陸氏平靜道:「人心易變,誰知你如今是人是鬼?」

    蘇舟凝聲道:「我蘇舟在燈火里做事十餘載,大大小小什麼陣仗沒見過,我要出賣燈火,也不必等到現在。」

    陸氏平靜道:「旁人遇見海捕文書避之不及,你卻偏偏主動湊上來,是何居心?即便不是你賣的,按你先前所說,這小子得罪過你,難保你不會對他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陳跡微微一怔。

    蘇舟亦愕然:「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先前雖抱怨他和小滿那死丫頭棄我不顧,可他們二人對我有實打實的救命之恩,若非他們,我已經被密諜司捉住了。再者,我好歹也算是這小子的長輩,此時他落了難,怎能坐視不管?」

    陸氏看向陳跡:「救命之恩?」

    直到陳跡點頭,她才對蘇舟說道:「我可以不殺你,但天亮之後一拍兩散,莫再糾纏。」

    「我走不走你說了不算,」蘇舟打量著陸氏,狐疑起來:「反倒是你,藏頭露尾,我怎麼沒聽說過燈火里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你又為何幫他?」

    陸氏沉默片刻:「燈火里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她縱身躍上房梁,掀起一片灰瓦,使一縷月光從瓦片的縫隙照進廒倉里。

    昏暗的廒倉里,陸氏挑了一處角落坐下。

    蘇舟離陸氏遠遠的坐在另一個角落,陳跡亦是。三人明明同行,彼此卻離得極遠。

    廒倉里沉默許久,蘇舟看了看閉目養神的陸氏,又看了看閉目養神的陳跡,只覺得這兩人骨子裡極像,皆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蘇舟忍不住對陳跡問道:「如今海捕文書貼得滿大街都是,你有何打算,離開寧朝?」

    陳跡睜開眼睛,卻沒說話。

    蘇舟調侃道:「怎麼,捨不得陳家的基業?現在坊間都傳說你要過繼到陳家大房去了,還要娶了齊家三小姐,從此庶子翻身。」

    陳跡沒有說話。

    蘇舟笑了笑:「與你玩笑而已。當初去洛城的時候我就打聽過你,知道你與陳禮欽恩斷義絕之事,想來也不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

    她靠在牆壁上感慨道:「你母親走得早……」

    陸氏忽然睜開眼睛瞥她一眼,又緩緩閉上眼睛。

    蘇舟還在自顧自說著:「嫡母容不得你,父親又是個裝糊塗的高手,陳跡,你不如加入我燈火。你知道燈火是何意思嗎,有燈的地方就有家。」

    陳跡依舊沒有說話。

    蘇舟看了陸氏一眼:「燈火里雖然有這種女人,但大多數人還是好的。」

    陳跡忽然輕聲道:「她是不想讓你趟這遭渾水,所以想逼你離開,不是真的懷疑你。若以她的行事風格,若真懷疑你,出手便取性命了。先天境面對尋道境,你沒有活命的理由。」

    陸氏再次睜開眼睛,直直的盯著陳跡。

    陳跡繼續對蘇舟說道:「天亮便分道揚鑣吧,這一趟確實九死一生。」

    陸氏開口說道:「你既然知道九死一生,為何還要留在寧朝?難不成真是貪戀陳家權勢?」

    陳跡靠在青磚牆上,看著房頂照進來的那一縷月光:「自然不是。」

    陸氏看向陳跡:「我可以幫你抓廖忠,但不能在昌平抓。廖忠逃來昌平,定是有死士在此接應,幫他療傷,幫他離開。你回不去京城,他同樣回不去,所以他只能往外逃。」

    她在面前的地面上,用食指畫著地圖:「出寧朝有三條路,一條是固原,一條是大同,一條是海路。海路在陳、徐兩家手裡,他沒法動用;他在固原也沒根基,所以固原的路也走不通;他只能去大同,從八大晉商走私的商路離開。」

    陸氏抬頭看向陳跡:「不要在此連累更多的人了,你隨我前往大同,在那裡守株待兔,一定能等到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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