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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面具與古籍

    第413章 面具與古籍

    昌平縣地底的礦道極低,只能彎腰穿過。

    陸氏托著一盞長明燈,循著三角記號往外走。

    陳跡看到每個十字路口都有圓形、三角、叉三種標記,若不明所以的人下來,似乎活下來的概率只有三成多。

    每經過一個路口,陸氏便會把所有標記全部擦掉。

    她一邊走,一邊主動對陳跡叮囑道:「走三山會密道,一定要抹掉記號。不用擔心後人用不成,倉神廟裡的人已將路線爛熟於心,若是司禮監沒有查到倉神廟,過陣子他會再下來重新標記。」

    陳跡低聲道:「我沒有祁公印信。」

    陸氏語氣稀鬆平常:「那就把守廟人打暈,自己心裡挑個標記走,起碼活下來的概率還有三成。你若心狠點,可以審訊一下守廟人。實在不行就跪下來求他,有些守廟人心軟……為了活著不丟人。」

    陳跡愕然,他忍不住問道:「這密道原本是為誰準備的?」

    陸氏彎腰轉過一個岔路口:「人總有落難的時候,檯面上的老爺喜歡拿大家性命做棋子,台面下的棋子也得給自己尋活路,偶爾也會相互幫襯。昌平縣距離京城最近,所以走過這條路的人很多,有些去了景朝,還有些去了西域、安南、暹羅、爪哇……你往後若有出海的機會便會知道,那裡有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陳跡意識到,這寧朝檯面上是六部部堂與閣臣,台面下卻像眼前的礦道,交錯縱橫、不為人知。

    而這位憑照,似乎在有意暗示自己,不必留在寧朝。

    即便不想去景朝,去海外也可以。

    陳跡好奇道:「憑照姐……」

    陸氏凝聲道:「我的年紀可以做你……長輩了,喚我憑姨。」

    陳跡哦了一聲:「憑姨,你去過海外嗎?」

    陸氏頭也不回道:「沒去過,但三山會有人去過。三山會和燈火都想把生意做到外面去,可惜陳家、徐家嚴防死守,只能把貨物運去陸路能走的安南與暹羅。」

    此時,前方出現了一抹亮光,到了,陳跡已能聽見永定河的流水聲。

    陸氏鑽出礦道,陳跡卻在礦道口看見一首『前人』刻下的詩:「陳兵久負凌雲志,冤海翻瀾噬骨深,待裂玄甲生爐火,雪淬青鋒照佞臣。」

    文采平平,卻是一首「陳冤待雪」的藏頭詩。

    他又看向其他地方,還有數首,想來都是前人留下的。

    陸氏在礦道外冷聲道:「不用看了,不過是些失敗者無用的詩詞罷了,他們希望有人能看到這些詩,看到他們的清白,可就算有人把這些詩擺在御案前,仁壽宮裡那位皇帝也不會多看一眼。」

    陳跡鑽出坑道,看見岸邊打著一根長長的錨釘,拴著一艘小木船。

    小木船里還擱著一隻牛皮水囊,蘇舟渴了,上前拔下水囊的塞子,卻皺起眉頭:「怎麼是酒?」

    「酒是給離鄉之人備著的,要麼借酒消愁,要么喝醉了跳進河裡一了百了,」陸氏解開麻繩,將小船推至河中:「上來。」

    三人坐在船上,陸氏搖著雙槳緩緩向上游划去,雙槳撥動著河水,在寧謐的黑夜裡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不知為何,這划水聲竟令人心安。

    ……

    ……

    水面漸漸起了大霧,小船從大霧中穿過,像是穿越秘境。陳跡忽然像是回到黑暗雲海里,隨著一葉扁舟漂泊不定。

    陸氏背對著陳跡問道:「說說吧,為何要抓廖忠?」

    陳跡思忖,事到如今對方救下自己,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刺殺太子之事,乃是太子構陷於我。如今唯一破局之法就是擒拿廖忠回京審訊,方能洗清罪名。」

    陸氏遲疑:「太子為何構陷你?」

    陳跡斟酌道:「太子指使廖忠,想要將我誅殺於香山。」

    陸氏更疑惑了:「據我所知,你在固原救過他,他為何要殺你?」

    陳跡沒有回答。

    事涉張夏他不願讓旁人知道太多。若讓外界知道太子如此陰險歹毒是為了張夏,即便張夏毫無錯處,也會遭閒人無端揣測,這不好。

    陸氏見他不想答,竟也不糾結:「廖忠尋道境出手,你竟沒死,還斷他一臂?這不可能。」

    陳跡解釋道:「廖忠追殺我,卻不曾想有人喚出五猖兵馬來,五猖兵馬斷他一臂。」

    陸氏忽然說道:「不對。」

    陳跡一怔:「哪裡不對?」

    陸氏隨口道:「五猖兵馬乃上古凶魂受血祭而來,只殺血祭者想殺的那一人。若沒殺掉此人,五猖兵馬天亮時魂飛魄散。顯然,廖忠不值得旁人動用這般殺器。」

    陳跡一怔。

    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若沒殺掉此人,五猖兵馬魂飛魄散」。

    陳跡回想起百夫長率人衝下香爐峰時的決絕,心裡忽然隱隱的疼。痛的並不劇烈,就像是身體裡有了炎症,隱約間燒灼著疼。

    許久後,陳跡輕聲問道:「憑姨是從何處知曉此事的,確定嗎?」

    陸氏聽出他言語之間的低落,輕聲解釋道:「嘉寧十一年,密諜司墓狗曾從長沙府西郊挖出十二卷古籍,上面記載著五猖兵馬的秘辛,包括白龍臉上那副面具,也是彼時出土的。」

    陳跡心中一驚:「白龍的那副面具?」

    陸氏嗯了一聲:「面具戴上之後可變幻聲音、身形,那一身白袍水火不侵、刀槍不入。這龍紋面具原本藏於解煩樓,之後白龍因平叛時被人毀了面容,寧帝便將面具賜於他。」

    等等,陳跡驚覺。

    馮先生臉上無傷,所以這面具應該是賜給了第一任白龍,而馮先生則是第二任,如今已是第三任。

    白龍。

    白龍到底是誰?

    但陳跡心中更疑惑,憑姨為何知曉諸多密諜司秘辛?難道燈火在密諜司也有眼線?

    陸氏像是猜中他心思,開口解釋道:「墓狗掘開古蹟之後,心知這十二卷古籍非比尋常,便偷偷連夜抄錄。此事被手下海東青撞破,欲向毒相告發。墓狗迫不得已殺人滅口可殺人之事又被玄蛇勘破……」

    蘇舟幸災樂禍道:「這個倒霉蛋。」

    陸氏沒理會她自顧自說著:「密諜司是個養蠱的地方。那群從無念山出來的人見墓狗露了破綻,為了當十二生肖,瘋了一樣追殺他。墓狗帶著抄錄好的十二卷古籍潛逃,一路逃至金陵。他在金陵江湖上放出前三卷總綱引開追兵,自己則帶著後九卷繼續逃。

    陸氏繼續說道:「最後,他逃到揚州,被一個藏蟒門徑的行官截殺,從此後九卷抄錄版古籍下落不明,據說裡面有血祭五猖兵馬的修行門徑。而遺落在江湖裡的前三卷總綱,其中一卷在燈火手裡。」

    陳跡低頭思索,後九卷古籍落在那藏蟒門徑的行官手裡,這估計後來又去了哪?

    正思索間,陸氏問道:「喚出五猖兵馬之人,是要刺殺太子……還是要追殺你?」

    陳跡沉默片刻:「追殺我。」

    陸氏疑惑:「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陳跡平靜道:「運氣。」

    陸氏哂笑道:「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只是要提醒你,找到那個藏蟒門徑修行之人,或許就能找到當初那九卷古籍的去向,也就知道是誰想殺你。」

    「藏蟒?」

    蘇舟納悶:「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藏蟒門徑在江湖上不是什麼秘辛,他們以舌尖血混合四葉草草汁和灑金徽墨,將圖案刺在身上每日觀想。據說紋龍、紋虎、紋佛陀、紋神仙觀想時都容易喪失心智,所以一般人只敢紋蟒。」

    陸氏也說道:「此門徑有好幾人在修行,彼此見了會相互廝殺,不死不休。我記得,劉閣老身邊就曾經有兩個,前陣子在洛城被天馬殺了。」

    陳跡忽然想起,他見過的藏蟒門徑的行官不止那兩個,還有一人!

    ……

    ……

    月上中天,小船慢慢穿過河面白霧。

    今日憑姨給的信息太多,陳跡或許需要很久才能消化。三人俱都安靜下來,想著各自的心事,只余陸氏划動雙槳的聲響。

    隔了許久,陸氏問道:「你為何不願離開寧朝?」

    陳跡的目光越過陸氏肩頭,看著前方的大霧:「我還有事沒做完。」

    陸氏漫不經心道:「何事如此重要,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回到京城?值得嗎。若真死在詔獄裡,你的親人豈不痛惜。」

    陳跡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沒關係,我沒有親人。」

    陸氏一怔,復又沉默下來。

    此時,陳跡忽然問道:「憑姨為何幫我?」

    陸氏淡然道:「自然是為你陳家的身份。若你能過繼陳家大房,繼承陳家家業,我要你幫我查一件事。」

    「何事?」

    「查一下長鯨是誰,查陳家是否與其有所勾連,若能查到他身份,我欠你一個人情。」

    陳跡心中一凜。

    長鯨?

    是自己知道的那個長鯨嗎?若是的話,憑姨為何要找一個景朝軍情司司曹?

    陳跡不動聲色道:「好,即便沒有繼承陳家家業,若憑姨有難,我也會赴湯蹈火。」

    陸氏笑了笑:「囗氣不小,你先活下來再說吧。」

    陳跡岔開話題:「我來劃一會兒槳吧。」

    「不必,你們睡會兒,天亮了還要靠岸趕路。」

    「嗯。」

    小船逆流而上,蘇舟在船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醒來:「咱們到哪了……嗯?」

    蘇舟從船上猛然坐起:「人吶?」

    她看見自己還在那艘小船上,正隨著永定河的河水慢慢順流而下,眼瞅著都能看到京城的輪廓了,而陸氏與陳跡不知所蹤!

    日上三竿,烈日當頭,曬得她睜不開眼來。

    蘇舟用手掌在眼睛上搭起涼棚,四下打量:這小舟上的船槳竟也被人拿走了,似是生怕她再划槳追上似的。

    蘇舟坐在船里破口大罵:「死婆娘人呢?人呢!遇到姚滿那死丫頭就夠倒霉了,怎麼又遇到這麼個死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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