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要什麼補償
暮色浸了窗時,謝凌才從叫佛樓出來。一刻鐘前沈景鈺方才坐在對面,請他出面協調京兆尹府,加派人手搜尋阮凝玉的蹤跡。他當時只淡淡應了,沒說允,也沒說不允。
行至第三條巷口時,身側的蒼山忽然掀開車簾一角,往窗外看了一眼,低聲告訴他:「大公子,我們好像被世子的人跟蹤了。」
「從叫佛樓出來時就跟著了,看身手像是世子身邊的暗衛。」蒼山低頭,「世子怕是懷疑主子囚禁表姑娘了。」
「主子,再這麼耗下去,怕是要誤了向大人那邊的事。」
主子不在,江南那邊丈量土地的事便很難再繼續運行。
向鼎臣早已遞了三道帖子,催他回去議事。土地丈量正到關鍵處,那些卷宗需他親筆批覆,越耽擱一日,底下就可能亂成一鍋粥。
謝凌望著窗外掠過的燈籠。
「知道了。」
而是緩緩扣上了手上茶蓋,骨節微緊。
沈景鈺在叫佛樓里,聽著派出去的暗衛回來稟報消息。
半個時辰前,謝凌端著茶盞的手指骨節分明,談及阮凝玉時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嘴上說著定會盡力尋訪,可是沈景鈺心頭總有絲異樣。
阮凝玉是謝先生的表妹,阮凝玉一旦出事,再加上他侯府兵力地搜尋,若她當真遭遇不測,即便化作白骨,也該被尋到些蹤跡。可如今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倒像是被什麼人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跡。
謝凌對他的這份師恩,沈景鈺時刻記在心上。
可為了顧及凝凝的安危,他只能沒忍住去懷疑謝先生。
……
謝凌回到謝府的時候,就看見阮凝玉跟書瑤冷秋她們在撲蝶,玩得不亦樂乎。
待聽到她回來了,花叢中的少女回過了頭。
「表哥。」
阮凝玉的聲音里還帶著跑出來的嬌喘,臉頰泛著桃粉色,鬢角的珠串隨著轉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當心。」謝凌快步上前扶了她一把。
阮凝玉跑到了他的面前,粉紅鼻子泌出香汗,謝凌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她擦擦。
她仰頭看他,問:「表哥今日怎麼回得這樣早?」
謝凌一笑,沒讓她看出異樣來。
「宮裡的事忙完了,便早些回來了。」
冷秋捂嘴笑道:「大公子這是想快點回來陪表姑娘吧。」
書瑤知道皇帝賜婚的事,卻笑不出來。
表姑娘還不知情,這件事只能讓大公子獨自一人撐著。
阮凝玉發現他今日來到了書房後便不說話了,他本來長得就顯凶,如今更是顯得老成。
過了會,她又央著他給自己今天抓到的一隻黑貓畫幅像。
「謝凌謝凌,」她忽然揚聲喚他,聲音里裹著點撒嬌的意味,「你看它多乖,給它畫張像好不好?」
那野貓不知是被她手裡的魚乾哄住,還是被揉得沒了脾氣,此刻正眯著眼打呼嚕,尾巴尖偶爾掃過她的腕間,帶起陣細碎的癢。
謝凌瞥了一眼,「不過是野物。」
他向來不喜這些阿貓阿狗的,總覺得它們在草地打滾,路邊流浪,總歸是不乾淨的。
這話聽了,阮凝玉卻不樂意了。
她又求他。
明明他三番五次地勒令,書房是肅穆之地,絕不可行親密之事。她卻全然將他的話當作耳旁風,她就是要在這裡撩撥他。
趁不注意的時候,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阮凝玉悄悄打量著男人,他雖仍板著臉,故作嚴肅,但那緊繃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下來。
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謝凌拿她沒轍。
謝凌給她懷裡的貓兒畫了幅畫像,不過片刻,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像便躍然紙上。
阮凝玉卻得寸進尺,又讓他拿自己的官印給蓋上去。
謝凌明知這不合規矩,卻對上她狡黠又期待的目光。他終是無奈一笑,應允了:「好。」
接著她便他取印、蘸硃砂、鈐印,行雲流水,若是被他戶部的那些下屬看見了怕是要瞠目結舌。
阮凝玉這才心滿意足了。
她正拿起這幅畫來看,卻被人從身後輕輕摟住。
謝凌的下巴抵在她發間,「這下可滿意了?」
「高興嗎。」
阮凝玉點頭。
她每次遇到的每個喜歡的男人,都因為她的容貌皆會百般遷就她,對她特別的好,久而久之,她便也習慣了。
如今謝凌為了她做些哄她開心的事,她也不覺得意外。
謝凌的聲音不高,「官印蓋了,那我的報酬呢?」
男人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面頰。
阮凝玉不可思議:「一幅畫還要酬勞?」
謝玄機怎麼能這么小氣?
謝凌的態度沒有變過,依然堅持。
阮凝玉看他:「說來聽聽,謝大人想要什麼補償?」
她心下暗自揣度,無非便是要她主動獻吻,纏綿得再久些。男人嘛,說到底終究是追逐感官的動物,骨子裡脫不開那點侵占與索求的野性。
謝凌凝視她片刻,「再給我做一次桃花酥吧。」
阮凝玉等待了片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的追求竟是這個。
「我還記得你當時第一次給我送桃花酥的樣子,那是一個雨天。只是這味道,我許久未曾嘗過了。」
阮凝玉怔了一下,對這個過於簡單的要求感到意外,「就這麼簡單?」
謝凌頷首。
她倒也沒有不樂意。
做桃花酥倒是件小事,讓她做點心來哄哄謝凌,也不是不行,可謂干件小事,便能收穫豐厚的報酬。
午後陽光正好,小廚房裡飄出甜暖的香氣。
待桃花酥出爐,裝點得甚是可愛,她才端著這碟心意,款步送往他的書房。
謝凌拿起一塊形狀像蝴蝶的點心,嘗了一塊。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帶著恰到好處的桂花香氣,口感細膩軟糯,十分美味。
「手藝倒沒生疏。」
阮凝玉鬆了一口氣。
男人看著她,眼中帶著點點笑意,「我們凝凝的手藝越發好了。」
碟中尚余幾塊精緻的糕點,他卻放下了手,只是用指尖輕輕摩挲著碟沿。
方才咽下的那份甜蜜竟泛出一絲苦澀,讓他幾乎捨不得再動第二塊。
謝凌竟然有些捨不得吃。
他貪戀這片刻他好不容易求來的溫馨,他想多看她一會兒,多留住一刻這偷閒的時光。
入夜,懷中的阮凝玉早已睡了過去。
夜深人靜,燭火已熄,唯有清寒的月光透過紗窗,淺淺地鋪陳在床榻之前。
謝凌卻毫無睡意。他側臥著,目光在黑暗中無聲地描摹著身旁之人的輪廓。
他極輕極緩地伸出手,指尖懸在她臉頰上方寸許,生怕驚擾了她這份安寧,只虛虛地沿著她眉骨的弧度,輕柔地撫過。
萬籟俱寂時所有的情感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幾乎要將他淹沒。
她剛來庭蘭居的最初幾天,他夜裡都沒睡覺,而是靜靜守在她的榻邊看著她安靜美好的睡容,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骨血,又在快要天亮的時候又悄悄離去。
今夜直至天亮,謝凌未合眼,看著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