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慕容深的皇后是誰
謝易墨這幾日在映雪院閉關修道,頗有隱居之意,她修道了小半個月,在屋裡給太上老君上香後,出來的時候便聽說了父親收了外室當姨娘的事。
這事本不光鮮,何洛梅本無意讓謝易墨知道。
她現在就盼著馬上把謝易墨嫁去李國公府,生怕多一日,謝易墨婚前便與李鶴川苟合的事便被人捅了出去。
謝易墨穿著紫紗道袍和女冠入了屋,便見到何洛梅病倒在床榻上。
謝易墨施施然地坐下,漫不經心的,「以女兒看,母親何必如此憂心,再者說了,有什麼實證能說明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父親的?」
何洛梅愣住,囁嚅著嘴唇道:「你父親日日夜夜與她相伴……」
謝易墨扇著手裡的墨羽扇,冷笑:「這芸娘先前能做他人外室,轉身又能投靠父親,說明骨子裡不安其室慣了,有證據說明這孩子一定就是父親的嗎?母親大可說她懷著的是野種,以此欺騙父親攀附謝家。」
何洛梅:「你父親可以滴血驗親。」
謝易墨搖著扇子,卻噗呲笑得肩頭亂顫,「我可不信什麼滴血驗親,母親到現在還信這個?女兒過去閒得無聊,拿自己的血與丫鬟的血試過,不過是兩滴落在清水裡,竟也慢慢融在了一處。」
謝易墨靠在椅背上,紅唇如毒蛇般惡毒,「只要母親挑撥離間,讓父親懷疑上芸娘,便好辦了。何況就算孩子生下來,半大的娃娃眉眼還沒長開,誰能辨出跟父親有幾分相似?到那時父親心裡本就存著疑,再看那孩子,只會越看越覺得不像,反倒更信咱們先前的話。」
「待父親日漸厭棄了芸娘,母親便找個機會將她賣進窯子裡,豈不痛快?」
何洛梅忽然眼睛微亮,臉也終於有了點兒氣色。
這些年她的生活太過圓滿幸福,以至於她都失去了些收拾腌臢的手段,墨兒的話倒是點醒了她,既然滴血驗親靠不住,誰能說芸娘的孩子便是誠寧的呢?
何洛梅的眉頭終於舒展開,「還是我兒心思細。」
於是便命人這麼辦了。
何洛梅便讓三爺院裡的遲嬤嬤頻頻在他跟前無意提起,說前些日子見芸娘讓小丫鬟去巷口給人遞東西,包裹得嚴實,不知是什麼,又說芸娘夜裡總是對著一扇朝北的窗發呆,遲嬤嬤又命幾個愛嚼舌根的下人在府里散布些「小公子眉眼間不像三爺」的流言。
漸漸謠言多了,謝誠寧便開始對芸娘疑神疑鬼起來,而芸娘過去給人當外室的事情也成了原罪,令她每回百口莫辯。
何洛梅的手段是成功了。
芸娘這邊焦急得要死,便命丫鬟去海棠院請示,問表姑娘接下來該怎麼做。丫鬟離開後,芸娘又低頭看向搖籃里的孩子,眼底的焦灼更甚。
何洛梅這招實在陰毒,又不用花費什麼大力氣,便輕易離間了她與誠寧。
這事傳到了阮凝玉的耳朵里。
阮凝玉已經猜出何洛梅的心思了。但既然謝誠寧心裡存下了疑種,這局面短時間內是無法調轉的了,芸娘只得被舅母這樣壓著,卻無計可施。
何洛梅這招的陰毒就在於讓芸娘不斷陷入自證,接下來只能等待日後孩子大了,等眉眼長開了,才能消除掉謝誠寧的疑慮。
阮凝玉讓春綠私底下過去傳話。
叫芸娘不必慌張,這些日子她勢必得吃些苦頭了,謝誠寧對她越沒有耐心,她越要溫柔體貼,委曲求全,這樣一來待日後真相大白,謝誠寧想到過去的種種,以及她那善良的性子,便會對她愈加愧疚,加倍地補償她們母子倆。
芸娘聽到傳話,也只能先靜下性子,忍受著何洛梅的磋磨。
轉眼便入了六月,暑氣正盛,海棠院主屋榻上都鋪上了一層竹蓆,阮凝玉來到怡園水榭納涼,也是為了跟芸娘身邊的丫鬟小紅會合,芸娘新做了個驅蟲的香囊要給她。
不成想,卻見著一青綢袍子的男子負手,正在觀賞著湖面上的睡蓮,睡蓮下有鯉魚游過。
見到他,阮凝玉心裡微驚,然而男子馬上要側過身了,她又忙叫小紅躲在她的後面。
小紅低頭,假裝是她的丫鬟。
阮凝玉:「二表哥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這般暑天,身邊怎麼連個伺候的小廝都不帶?舅母見到了,定要擔心了。」
謝易書見到她,微笑,「閒來無事,便獨自來這裡透透氣。」
阮凝玉抿唇不說話。
他目光落在湖面上,望著那些浮在水面的睡蓮,花瓣白得像凝了霜,卻被他看得沒了半分清雅意趣。
春天殿試之後,謝易書便入了翰林院。
阮凝玉能感覺到謝易書周圍似乎縈繞著憂愁之氣,眉峰若有似無一道淺痕,更讓她心頭微動的是,謝易書下頜的青茬竟未修整,泛著淡淡的青色。自從入了翰林院後,他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了。
此時站在池塘邊的身影,便顯得孤清。
謝易書雖然生性溫和,但此刻他卻不願與人言說,阮凝玉識趣地不再打擾。
但她也能猜出幾分緣故。
她為了報復何洛梅,沒辦法只能禍及池魚,牽連到謝易書。
謝易書正要走,此時見到了她身後低著頭看不清臉的小紅,身子一頓,目光又掠過她手中未摘完的粉荷,又補充道,「表妹,你是來採蓮的?這池裡的蓮開得正好,只是日頭烈,別待太久,仔細曬著。」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暖,阮凝玉的指尖像是被日光燙到了一下,更是慚愧。
謝易書便這麼走了。
留下滿園的荷香。
……
江南的梅雨季剛過。
蒼山進入亭中時,便見謝凌已換了身玄色直裰,那雙清瘦的手正捏著顆黑玉棋,院子裡的人工湖發出潺潺流水聲,棋子落盤時發出「嗒」的輕響,在這安靜的小院裡格外清晰。
桌上放的茶是本地的雨前龍井。
阮凝玉離行前送給他的帕子,他有好好保管著,他想她的時候便會掏出來看一看,帕子一角繡著朵小巧的海棠。不知是不是日子過去太久了,上面沾著她的香氣也跟著變得淡了。
有一次這枚帕子在他下田與當地村民一起考查時,不幸丟失了這枚帕子,謝凌不忍麻煩這些本來辛勞的村民,便一個人頂著烈日在田野里尋找。
日頭像是被架在頭頂的火盆,那一天,他這個世家公子除了被衣袍蓋著的肌膚,其餘地方都被曬傷了。
最後謝凌不辭辛苦,終於在田間的小水渠里找到了那枚被泥土沾黑的手帕,他撿了起來,儘管熱得滿頭大汗,也沒了權貴的得體,可他卻毫無怨言,取了淨水認真細緻地洗淨了手帕。
當地農民見到了,便戲稱那是謝大人未婚妻送給他的手帕,捨不得鬆開手,謝凌聽到了,居然罕見地笑了笑。
蒼山此刻回來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主子,表姑娘還是知道了。」
謝凌望著棋盤上漸成對峙之勢的黑白棋子,眼底沒什麼波瀾。
過去日子他使了些手段,雖有些不光明,但還是如願以償地令明帝猜忌上了慕容深,兩王狗咬狗的這場鬧劇里讓慕容晟占了上風。
慕容晟不過是他手裡的提線傀儡,腦子空空,卻偏偏有爭權的野心,正好用來牽制慕容深。
慕容晟此刻卯足了勁與慕容深纏鬥。
「表姑娘知道秦王如今陷入了困境,遭陛下百般猜忌,表姑娘前陣子偷偷讓婢女給秦王送去了個錦囊,不知裡面說了什麼,竟讓秦王成功脫身了。」
謝凌這時落子的力道比先前重了些。
沉重的脆響顯得有些突兀。
謝凌忽然眯起眼來。
他頭一次不是先被嫉妒和憤怒吞噬,那雙理智清明的眼而是露出了一絲困惑。
近來內閣次輔周良民開始倒台,周良民這顆棋子是他早在半年前就埋下的,從剋扣糧餉的帳冊到私通藩王的密函,每一份罪證都經他親手打磨,只為將周良民的倒台與慕容深牢牢綁在一起。
他算準了周良民為求自保攀咬慕容深,也算準了明帝對官員勾結藩王的忌憚,本以為這局天衣無縫,慕容深縱有通天本事,也絕無脫身餘地。
可是阮凝玉卻是怎麼做到的?
她一個深閨女子,又知道什麼?
謝凌擰眉,他發現自己從來不了解阮凝玉這個囿於宅院的女子,她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他原本想置慕容深於死地,可阮凝玉那句進言卻成了棋盤外的意外。
謝凌眉眼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煩躁,眸底泛出戾氣。她到底為什麼,要接連數次地為慕容深做到這樣的地步?
她能挺身而出為了慕容深的性命去擋箭,這一次又不惜蹚這渾水,為慕容深尋得生機,她可知道自己若是被人發現,她一個弱女子又得是什麼後果?
待蒼山查清一切後,此刻他的聲音更小心翼翼了:「大公子,是表姑娘…表姑娘她主動收集了周良民勾結官員的罪證,替秦王脫罪……」
卻並不知道,表小姐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嘩啦」一聲脆響,棋盤被震得翻倒在地,男人忽然間砸了棋盤。
蒼山低下了頭。
過了許久,小院重歸寂靜。
江南的夏日本該是清淨自在的,可此刻謝凌心裡的波瀾久久難平。
蒼山忙命丫鬟進來收拾殘局,跪在地上的丫鬟撿得戰戰兢兢。
丫鬟捧著棋盤離開後。
蒼山又道:「因為萬姑娘忽然染了病,秦王和萬姑娘的婚事便提前了,婚禮當日,表姑娘還給秦王府送去了一份賀禮,秦王現在娶了王妃,應該就此收心了才是,大公子大可放心。」
「表姑娘雖然對秦王出手相助,除此之外,卻再也沒有跟秦王有過關聯,秦王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枚錦囊是表姑娘給的。」
慕容深和萬意安的婚禮到底平息了謝凌的幾分怒火。
可他卻對阮凝玉和慕容深關係的這層猜忌更深。他不明白,為何阮凝玉屢次三番地幫著慕容深。
翌日向鼎臣提議和他去棲霞寺見一位高僧,謝凌點頭應下,兩人各帶一名小廝,踏著晨露往棲霞山去。
行至棲霞寺時,霧已漸散,紅牆黛瓦在晨光中愈發莊重。
了海高僧已在大雄寶殿旁的禪房等候,見二人前來,雙手合十行禮,邀他們入座,小沙彌端上剛沏好的山茶。
向鼎臣坐下後便道:「高僧,晚輩今日前來,是想請教一事,如今朝堂之上,皇子各有勢力,不知哪位皇子可真正肩負重任,護得天下太平、延續盛世?晚輩身為朝臣,願全力輔佐明主,只求日後百姓能安居樂業,不再受戰亂之苦。」
了海高僧緩緩轉動手中的念珠,「施主心懷天下,善哉。」
「老衲曾夜觀星象,見北方有一顆帝星,雖被雲層遮蔽,卻始終有微光透出,未曾熄滅。這星象恰如秦王。」
向鼎臣愣了一下,沒想到竟是如今屢屢受限的慕容深,前面慕容深先是被捲入周良民勾結案,險些無法脫身,後又因明帝猜忌,兵權被削去大半,連府中門客都少了許多,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承繼大統的模樣。
而謝凌坐在原處,端著茶杯的手一時微微收緊。
他不由在心裡冷笑一聲,前來棲霞寺時,他早就知道此了海高僧私下不少收受賄賂,是名副其實的貪財僧。
可了海的話,卻莫名讓他神思微頓,恍惚間,書瑤過去跟他說過的話突然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書瑤的話一時和了海高僧的預言重疊在了一起。
「奴婢夢見七皇子日後登基寶位,君臨天下。」
「老衲曾夜觀星象,見北方有一顆帝星……這星象恰如秦王。」
謝凌手中的茶盞瞬間碎在了地上。
換作往日他定會只當這是尋常巧合,不會多費心思深究。
可如今,阮凝玉三番五次出手搭救慕容深,再加上慕容深近來愈發不加掩飾的野心,樁樁件件擺在眼前,謝凌便是想忽略,也做不到。
謝凌原本平和的眉眼驟然沉了下來,骨節泛出青白。
他忽然發現了一個一直以來被他所忽略的問題。
他想到了阮凝玉平日裡舉止投足間都透露著高貴,便是宮裡養尊處優的娘娘們比起來,也似乎要稍遜一籌。
又想到阮凝玉清楚地知道慕容深的生活習慣,知道他腸胃不好,不能喝綠茶,知道他的各種忌口,知道他畏寒……這份細緻周全,縱是至親之人,恐怕也難及半分。謝凌又想起阮凝玉夢裡時在他耳邊吐露的一聲又一聲的「夫君」。
如果書瑤那些夢是真的……那麼,慕容深日後所娶的皇后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