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變成禁臠
接著,便是小妾給正妻奉茶。
文菁菁依著規矩,將丫鬟捧過來的茶放在漆盤上,便雙手捧了過來,而後來到謝易墨的面前,屈膝跪下,將茶盤舉過頭頂。
「夫人,請喝茶。」
謝易墨靜靜觀察了她一會。
看來李鶴川還算是寵愛她,給她的衣服和首飾都不菲,看起來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妾室,看來文菁菁在這裡也沒有自暴自棄,反而很上進。
謝易墨接過茶盞,呷了一口,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起來吧。」
文菁菁被丫鬟扶著起身。
而後又是規規矩矩站在她面前,等著聽她訓話,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文菁菁生怕抬頭看她時,便會不小心露出眼裡惡毒的怨恨,她恨謝易墨,恨老太太,恨所有人。
謝易墨瞧了她半天,「瞧瞧,怎麼生疏了。」
「你我姐妹二人好久都沒好好說會話了。」
謝易墨伸出手,指尖剛碰到文菁菁,對方便嚇得縮回了手。
眼看著文菁菁無法控制地後退了一步,圓眼瞠著看她。
「你怕我?」
文菁菁驚得捏緊帕子,抬頭,便見謝易墨鬢若刀裁,衣裳奢華,正慵懶靠在軟榻上,此時正用一根染了玫瑰紫蔻丹的手指支著眉骨,那雙含威的媚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文菁菁白了臉色。
謝易墨:「你我二人過去可是最要好的姐妹,如今怎麼就怕起我來了呢?表妹真是讓姐姐好傷心。」
什麼好姐妹!
文菁菁氣得攥緊手指,她之前在謝府不過是攀附著謝易墨,哪有一點真情,兩人之間只有虛偽的利用算計,現在謝易墨在這裡裝什麼呢!
意識到自己失態,文菁菁又重新低下頭去。
但還是被謝易墨見到了她那雙怨恨的眼。
謝易墨托腮,眼裡含笑,「表妹,你看看你,這麼傻,你去了別的地方,就算真的如願嫁去了清遠侯府,只能被欺負的份,你也不想想,人家侯府為何看得上你?背後定有隱情,你真嫁過去了,你年紀小又如此貌美,怕是要被人算計得連骨頭不剩。」
「你變成李鶴川的小妾,那也是你自個兒聰明反被聰明誤,毀了自己的前程,半點兒怪不得別人。你若但凡機靈些,怎會是如今這造化?說白了,就是你傻,說你傻,你還不信。」
謝易墨笑著,而後抬手扶了一下鬢邊的梅蘭竹紋挑簪,「表妹,你這麼傻,只有我能護住你,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安安心心地當個妾室,不好麼?有我撐腰,其他姨娘誰敢欺負你?你也不想想。」
文菁菁憤怒地看她。
謝易墨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說這些是為了好打壓她好拿捏她麼?
說白了,謝易墨說得那麼好聽,不就是想讓她老老實實聽話,這樣一來好讓她在府中給她辦事,休想!做夢!她文菁菁這輩子恨透了她!
哪個女人願意給人當妾室,永永遠遠地矮人一頭?
謝易墨卻根本不在乎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自顧自地道。
「再者說了,兩姐妹共侍一夫什麼的,說白了李鶴川一點傷害都沒受到,」謝易墨冷笑一聲,眼裡全是厭惡,「反而是讓他享受到了。」
謝易墨撫摸了下手指上的紅寶石金戒,「所以呢,你在國公府里大可放心,我不會找你算帳,更不會算計你,大家姐妹一場,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往後你想如何去爭李鶴川的寵愛,盡可安心去做。」
文菁菁警惕地看她,不相信她會這麼的好心。
她這個二表姐,她可最清楚她的性子了,哪裡會有這麼好心呢?
謝易墨見她站得離自己這麼遠,不大滿意,蹙了眉,聲音都刁蠻了幾分。
「過來。」
文菁菁有心想抗拒,但礙於身份,猶豫片刻後,還是老老實實地上前。
謝易墨挑眉,這才滿意。
她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文菁菁被嚇住了,掙扎著要縮回去,誰知謝易墨卻握得更緊。
謝易墨眯眼笑:「表妹這是跟姐姐生分了。」
說罷,謝易墨便摘下了腕間的點翠牡丹手鐲,見文菁菁不收,便強行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賞你了,這可是婆婆給我的見面禮,我便將它賞給你,不可讓旁人知道了。」
待出了謝易墨的碧荷軒,碧桃看了眼她腕間的手鐲,沒忍住道:「姨太太,小姐對你可真好……」
「她不過是拿東西施捨我,好叫我感激她,有什麼好高興的?就你這樣沒骨頭的狗奴才才會高興!你既然喜歡謝易墨,那就到她那裡侍候她好了!」
碧桃沒想到自己只是隨意地一句話,竟然惹得文菁菁戳著她的鼻子就罵,心裡深感委屈,又害怕,「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姨娘誤會了……」
文菁菁卻是冷笑,恨不得將手鐲扔進旁邊的湖裡。
謝易墨是好心麼?她不過是在噁心自己罷了!
文菁菁心裡還是恨,既然謝易墨最終還是要嫁給李鶴川,當初為什麼要將她推出來當那個替罪羊?!
不過,謝易墨當真以為李鶴川是什麼好東西麼?!她要是知道李鶴川他!……
想到此,文菁菁臉上就一陣羞憤和灰敗。
文菁菁回了屋,坐在椅子上盯著被她放在桌上的點翠牡丹金手鐲,忽然便笑了。
「她謝易墨有什麼高貴的?不過是嫁進了國公府,得了個少夫人的名分,真當自己能從此高枕無憂了麼?」
雖然謝府將那件事隱瞞得很好。
可是當時出閣前,文菁菁因時常去榮安堂,還是用銀子買通了一位相熟的丫鬟,知道了謝易墨和她表兄發生的事。
文菁菁起初是震驚謝易墨的遭遇,後來便深感一陣痛快。
過去幾年裡她都羨慕著謝易墨的身世,又名氣顯揚?可如今才知曉,謝易墨早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這般隱秘被她撞破,她怎麼能不暗自高興?
原來高高在上的謝易墨,也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文菁菁說完,便是一陣冷笑。
就算謝易墨是國公府里的少夫人,那又有什麼好怕的?她現在手裡握著謝易墨的秘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走著瞧!
……
因為阮凝玉的事情,謝妙雲到了老太太那鬧了幾天。
所有人都跟她說表妹和大堂兄的私情,謝妙雲說什麼都不信,堂兄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跟表妹有這樣的牽扯?
於是謝妙雲親自去柴房過問了一遍。
謝妙雲蹲下身打開食盒,給她帶了好多吃的,有蝦餃,棗泥酥,蜜乳糕,魚辣羹……
謝妙雲看著她吃東西,「慢點吃,別噎著。」
阮凝玉餓了好幾天了,囫圇吞棗地吃了個半飽後,這才喝了口水,感激地道:「三表姐,謝謝你。」
謝妙雲勉強笑了笑,從前那雙明亮狡黠的眼睛,此刻眸光有些黯淡下去,她開口問:「表妹,祖母不肯讓我放了你,表妹,祖母說的那些事是真的嗎?你真的和大堂兄……」
阮凝玉咬著鴨腿的動作一頓,「你真想知道?」
謝妙雲點點頭。
於是阮凝玉嘆了一口氣,雖然她並不想抹黑謝凌,但還是如實地告訴了謝妙雲,將謝凌如何逼迫她,又將她囚禁在庭蘭居的事一一陳訴。
謝妙雲聽完了之後頭暈目眩,幾乎不敢相信她口中說的人是謝凌。
大堂兄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表妹上回失蹤,不是被人救了住在山下嗎?怎麼會被堂兄囚禁在庭蘭居?怎麼可能?堂兄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
眼見謝妙雲的表情變得很是精彩,阮凝玉默默期待著,希望謝妙雲知道了這些事後,待謝凌回來了,能幫她好好勸住謝凌。
眼下事情藏不住了,所有人都出面阻攔,再加上謝家本就是聲名在外、威嚴十足的大家族,有這層顧慮在,謝凌總該會放棄那份奪取她的念頭,不會再執意為之了吧?
「堂妹,大堂兄好像沒有我想像中的那般好,許姑娘也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謝妙雲的語氣帶了失落,她很傷心。
而大堂兄又做出囚禁表妹這種事來……
阮凝玉吃飽了,見她還坐在柴堆上面傷心著,謝妙雲本來就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見狀阮凝玉心裡不免產生了憐惜,便開口寬慰她:「人本來就是有兩面的,你以後要見識的人心還多著呢,不必為著這些小事而憂心。」
謝妙雲知道這些道理,但這些事情在她身上經歷,她還是沒法接受,忍不住地傷心。
謝妙雲握著她的手,「表妹,堂兄他是不是欺負你了,虐待你了?」
這話問得阮凝玉啞口無言。
她想說謝凌並沒有打她虐待她,更沒有折辱她,相反待她還挺好的,他只是偏執,做事極端,但骨子裡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人,但這話若是跟謝妙雲說的,便會讓人誤以為她是自願的。
於是阮凝玉閉上了嘴,索性什麼都不說。
謝妙雲卻以為她是默認了,越來越心疼起她。
謝妙雲又問:「表妹,你儘管告訴我,你想不想跟堂兄在一起,你對堂兄可有情意?」
這個問題令阮凝玉怔在那裡。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潛意識裡是不想跟謝玄機在一起的,這是她前世今生的認知。
可問她喜不喜歡謝玄機,有沒有情意?
阮凝玉眼眸茫然。
她不知道……
謝妙雲剛問起這個問題,她一開始的心臟狂跳便被她給掩蓋了下去,面上不出現一絲漏洞。
「……我不喜歡。」
「我對他沒有感覺,前面的親近跟他不過是在逢場作戲罷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怕觸怒他的權宜之計。」
阮凝玉支支吾吾的,最後只吐露出這麼一兩句。
謝妙雲聽完之後,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是覺得表妹身份低微不能與堂兄相配,只是覺得若兩人真的要在一起,怕是要面對很多困難,就連她的親姐都這般反對抵抗,結果怕是會不盡人意。
說起謝宜溫,想到她過去背著自己,冷眼旁觀表妹被關了這麼久,謝妙雲就覺得心灰意冷的。
她自認謝宜溫是個好人,尤其是對待她這個妹妹和下人,那份寬厚是真的,謝宜溫對阮凝玉被關押時的無動於衷也是真的。
謝妙雲覺得大人的世界好複雜,這兩日獲悉的信息讓她本能地抗拒,幾乎喘不過氣。
她雖然沒有母親,但這些年都是在愛意和關心裡長大的,被人悉心呵護著,可現在她卻被現實的灰色地帶給傷害到了。
謝妙雲心疼阮凝玉,便抱住了表妹,「表妹,堂兄不在我會護住你的。既然你不喜歡堂兄,我不會讓你變成堂兄的禁臠。更不會讓祖母讓你隨意嫁給旁人。」
阮凝玉卻心裡早就有了計劃。
既然謝凌喜歡她的事情敗露了出去,她何不借著這次機會離開呢?
雖然身體受了點兒摧殘,可卻是逃離的良機。
而且剛好,謝凌還在南京任職。
……
負雪本就是在柴房門口看守著表姑娘,因為他武藝高超,謝老太太便特意點他過來看守。
聽到了今日謝妙雲和阮凝玉談話的全過程,於是負雪便去謝府的花園見了許清瑤。
許清瑤正伸手撫摸著花架上的藍雪花,聽到了之後,抿唇一笑,「既然表小姐是這麼說的,你作為謝公子的心腹,何不將表小姐的話轉告給謝公子呢?」
負雪聽了詫異地看她。
要知道,主子最反感的便是表小姐對他的感情不真,主子最厭惡欺騙。
許清瑤見他猶豫,她的杏眼微彎,宛如春花明媚。
負雪有點不敢直視她的臉。
許清瑤聲音輕輕的,很容易便讓人聽進去,她微笑道:「況且,這哪裡算得上欺瞞你家主子?方才那些話,本就是表小姐親口所言。你不過是如實轉述罷了。」
她稍作停頓,聲音放得更輕,「謝公子既命你詳記表小姐的每日言行,你便將這幾句話原原本本地稟報上去。如此,你既恪盡職守,也全然算不上背叛。」
謝凌雖然派了幾個暗衛在府里監視著阮凝玉,但負雪卻是這些人的首領,被他管轄著,以至於這些人連信都送不出去,如此一來,謝凌根本不可能知道謝家發生了什麼事。
許清瑤過去一直都在隱忍著,終於讓她盼到了謝凌不在京城的這一天。
她要讓阮凝玉在謝家身敗名裂還不夠,還要讓謝凌從此開始憎恨他的表妹。兩邊周全,她才能安心。
如此,負雪便將阮凝玉跟三姑娘說的那幾句話抄錄了下來,派人送去了江南。
十幾日後,謝凌大抵便能讀到這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