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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年年歲歲情不減

    阮凝玉蹙眉。

    發生了什麼……

    「當時表妹不是被人下藥,恰好被小侯爺救了回來麼?」

    阮凝玉面色不自然。

    當時她被下了春藥,沈景鈺到底是個氣血方剛的少年郎,即將及冠成為男人,所以那夜裡他們險些釀成大錯,她還想起了那日留在身上的吻痕。

    但這件事她不會跟任何人說。

    她真的沒有看信,也全然忘了與他在畫舫上發生了何事。

    更忘記了她是如何舌尖旖旎,喚他作夫君的。

    他的身影在夜色里似乎又塌陷了下去。

    謝凌唇角苦澀。

    這些天他都以為她是看過信的,以為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他行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太親近,就怕引起她的反感。

    可表姑娘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愛慕她。

    謝凌心情從未像這樣的淡然平靜,內心颳起的狂風驟雨忽然一瞬間便歇了。

    她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也好。

    那樣的話,他設局讓表姑娘落入他的情網,似乎也更容易了。

    不用怕自己的舉動驚嚇到她,不再用輕手輕腳,不用擔心她會因此而遠離他。

    「表哥?」阮凝玉出聲。

    謝凌的行為讓她覺得驚恐。

    他適才強勢地握著她的手腕,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霸道讓她恐懼。

    可謝玄機並不是這樣的人,他乃高嶺之雪,又怎會有這樣的舉動。

    看見了她眸中的惶恐,謝凌後知後覺地鬆開了手。

    他垂下眼帘,再也不去看她的手一眼,手腕下移,而是心如止水地接過了她手中燈籠的竹質提杆。

    謝凌道:「那表妹要好好感激小侯爺。」

    「表妹會的,對表妹好的人,表妹都會記得。」

    阮凝玉悄然後退,後背緊貼著窗牖。

    她無聲地警惕了起來。

    謝凌為何會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男人也看出了她的防備。

    謝凌心裡苦笑,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看,他還沒說什麼愛慕她的話,信里的內容隻字未提,不過是碰了下她的手,她便對他戒備成這樣了。

    他又如何會打草驚蛇,又如何會說。

    謝凌看了她半晌,藏而不露道。

    「表妹胳膊上的那道傷疤……可好了?」

    阮凝玉怔住。

    原來,他剛才是想起了她胳膊上的傷痕,這才做了出格的事麼。

    男人提著燈籠站在窗前,微涼的月亮罩著他的身影。

    她在他的眼裡看見了一抹……愧疚。

    謝凌道:「我還從未跟表妹正式地道過歉。」

    「當時的情況很複雜,我便做了當時我覺得對的舉動,我以為能將對你的傷害降低到最小,沒想到還是傷害到了你。」

    他當然知道姑娘家都是愛美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哪個千金小姐會容忍自己身上出現這樣的疤痕?

    他的眸底鋪著夜色,漆黑深邃,一眼著迷。

    見他對自己負疚,阮凝玉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她用湯沐浴時,每每看見這道傷疤,便總會想起他。

    她也已經想明白了。

    「表哥不用自責,你並沒有做錯什麼,相反我還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當初早已被趕出謝府了。」

    久久等不到白姑娘回來。

    阮凝玉心裡已經有了點兒猜測。

    「表哥,我該走了,月下風前,便不打擾表哥跟白姑娘的雅興了。」

    若是謝凌還要挽留她的話,想起他適才掌心的溫度,她可能還會後怕。

    可是謝凌不過是平淡地嗯了一聲,只是讓她將燈籠拿走,便目送她離開了,連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仿佛她在與不在都與他無關。

    阮凝玉放心了。

    就在她要走出雅間的時候。

    身後的男人卻忽然一問:「表妹喜歡黃景仁的詩?」

    黃景仁的詩在民間並不是太流傳,不比李杜口口相傳,知道的人也甚少。

    而阮凝玉竟然能背出他的整首詩。

    阮凝玉頓住,不知道男人是何意,她之前確實是個草包,謝玄機是覺得她變化有點大,在懷疑她麼?

    「表妹只不過是之前偶然翻到,喜歡這首《綺懷》,經常翻來覆去地看,便背下來罷了。」

    她不禁說得多了。

    「詩裡頭覆蓋著隱約模糊的感傷,尤其是那句『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與李義山的『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很是喜歡。」

    這時,她卻看見謝凌在對她笑。

    她愣了愣,這才慢慢回想起來,謝凌本身就很喜歡黃景仁的詩,曾作了幾首詩致敬,他對於黃景仁的了解,比她要多的多。

    想到剛才她在謝凌面前班門弄斧……

    阮凝玉臉頰微熱,總覺得自己出囧了。

    謝凌還是她的老師。

    也不知道她適才有沒有哪裡說的不對的讓他覺得發笑。

    謝凌只是高興,高興表姑娘跟他喜歡著一樣的詩。

    他望著面前如花似玉的表妹。

    耳邊又迴響起了今晚謝宜溫說的那句話。

    ——最後黃景仁的表妹嫁作他人婦。

    謝凌上揚的唇角漸漸淡了去。

    黃景仁是世間難得的痴情男子。

    他們只知黃景仁和他表妹遺憾收場、各自安好的結局,只是唏噓,卻並不知道這個故事遠遠沒有結束。

    也不知嫁作他人婦的表妹卻成了黃景仁窗前的明月光、胸口的硃砂痣,即便表妹為他人生兒育女,即便已成永憾。

    年年歲歲情不減,他在接下來的日子永遠地思念著他的表妹。

    多少人喜歡他的詩,是共情他在詩里愛而不得的淒涼。

    最後黃景仁年僅 34歲,便客死他鄉。

    但是這個結尾,謝凌不會跟表姑娘說。

    黃景仁身為表哥跟表妹的關係,對他二人來說太過敏感。

    於是謝凌話到嘴邊,便變作成了:「我回頭送表妹一本黃景仁的詩集。」

    「謝謝表哥。」

    表姑娘說完,便提著他送的那盞燈籠,緩緩離開了雅間。

    在門合上的那瞬間,謝凌將手撐在了旁邊的博古架上。

    放在額上的手擋著後面暴起的青筋。

    謝凌一點一點平復著潮湧的情感暗流,他塌陷下去的陰影就如屋舍角落裡滋長的陰影。

    若阮凝玉折返回來的話,便能看見他得了相思病而棄甲丟盔的模樣。

    可她沒有回過頭,便錯怪了這麼一幕。

    在白薇雨過來、在他露出狼狽之前,他服用了一顆護心丹。

    白薇雨進來的時候是紅著眼的。

    她已經看見了那幅畫像!

    她臨摹過謝公子的字帖,自然識得上面就是他的親筆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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