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星眷奇緣>书库>都市言情>咬春靨> 第362章 表妹在生我的氣?

第362章 表妹在生我的氣?

    阮凝玉剛醒來的時候,便隱約聽到了屋內男人的說話聲。

    他的聲音仿若深秋冬初最和煦的微風,也如山間潺潺流淌的清泉。

    現在他變成了疼愛她的表兄,阮凝玉才恍惚地覺得原來他的聲音這般好聽。

    見到屏風後隱約晃動的人影,她便想起了自己還有話要問他。

    她的手放在旁邊的畫軸上,她想拿著這幅畫,去問謝凌,她想驗證一下。

    可還沒過去,她的身體還沒有離開春榻,便聽到謝凌以為她還在入睡,溫煦的語氣便說出了這般沒有絲毫溫度的話語。

    也透著沁人心脾的涼意。

    阮凝玉靜了好久,她還以為他對她這個表妹好,對她百般呵護,便以為他會對自己改觀。

    可——

    品性不端,輕浪浮薄。

    這是男人對她的評價。

    語調平緩,沒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平靜地訴說。

    天蒙蒙亮,地磚是濕的,還在下雨,屋檐落著絲絲雨線,她看到謝凌的側臉掩映著門外的霧色和凋零的古樹,襯得他鼻樑線條更加清寒。

    本來還有些困意的,謝凌的話一下讓她清醒,阮凝玉又感受到了前世從謝首輔身上感受到的涼感。

    就像前世,她在心裡無數次幻想過,她在他面前展現出乖巧懂事的一面,他就會看到她的好,將目光更多地投向自己,她當初多麼希望他也看看她這個表妹,得到他的青睞。

    聽到謝老太太的話。

    謝凌的身影頓了頓。

    最後,「好。」

    「表姑娘的婚事,我會看著來。」

    謝老太太又交代了幾句。

    她心裡想了想,也是,他祖父教出來的長孫如何會看得上輕浮嫵媚的表姑娘,那是他最為不喜的女子了。

    她突然慶幸凌兒還沒有娶白家的女兒,真要是讓白薇雨進了府,以她的性子不知會將謝家攪得多天翻地覆。

    她心裡又嘆息。

    凌兒的兩次親事都坎坷,這次親事一退,該給他找個賢淑的未婚妻。

    而這次她要非常重視,不能再像前兩次一樣了。

    最近謝老太太都沒睡個好覺,因為親孫女的事,又因為謝凌退親的事,於是這時被風一吹,便又開始劇烈咳嗽。

    謝凌忙扶住她,「祖母,府醫說過您不能再憂心……」

    謝老太太捂住胸口,這時她從嘴邊移開的帕子上竟然出現了一口刺眼的鮮血。

    謝凌變了臉色。

    謝老太太只當看不見,便讓丫鬟收走血帕。

    「無礙,老毛病了。」

    謝凌抿唇。

    謝老太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積憂成疾,更是加重。

    謝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滿目慈祥。

    她又去拍拍他的手。

    「祖母還是那句話,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家立業,抱下重孫,祖母便別無所求了。」

    謝凌喉嚨微啞,他握著謝老太太微涼蒼老的手,竟真的能感覺到祖母的壽命正在她體內慢慢的流逝。

    他曾帶御醫來看過,說是祖母的壽命已不足幾年。

    他下意識地去握緊老太太的手,儘量用冷靜的聲音道。

    「祖母,你不會有事的。」

    謝老夫人搖頭,又對他笑。

    謝老太太問:「是哪家姑娘?」

    既然謝凌說是在宴會上一見鍾情的姑娘,想來便是京城裡的女子,至於他會珍藏著這畫像並從未說出來過,想來與凌兒定不是門當戶對。

    可惜了。

    謝凌出身謝府,還是嫡長孫,很多事情註定他做不了主,希望有一日,凌兒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但謝老太太還是很好奇,改天她定要打探打探是哪家的姑娘。

    臨走前,謝老太太擰眉。

    「凌兒,你這個兄長寬厚,待府里堂表妹一樣親,可是堂妹與表妹終究是不一樣的,要多注意避嫌,免得落人口實。」

    過了一會,丫鬟撐起油紙傘,很快謝老太太佝僂的影子便從那扇屏風上緩緩離開了。

    阮凝玉見到屏風後的男人在那久久地靜止了一會。

    任憑雨珠滴濺在他附近的窗台,他也八風不動,一身月衫宛若晨霜。

    她突然發現,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沒想到謝凌便提前要離開文廣堂,不當教書先生了。

    教書是埋沒了他,他本來就不會在文廣堂呆得長久。

    就在這時,那道黑色的影子毫無徵兆地動了動。

    謝凌轉過身,便見榻上的表姑娘不知何時醒了,錦被滑落在她的腳邊,微亂的青絲滑落在她的臉上,眉如柳葉彎彎的,她未施薄粉的臉如同一幅素淨的絹畫。

    見到她坐在榻上,一雙杏目黛色睫翼垂著,正望著自己。

    謝凌的身影頓了一下。

    屋檐滴答滴答地響。

    這裡很安靜。

    次間好久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

    阮凝玉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謝凌說的話不假,她以前跟人私奔給謝家抹上污點,是可恨的。

    她不會去怨恨他,但暫時也很難保持著平常心去面對他了。

    她突然就鬆開了攥著畫軸的那隻手。

    本來想問的。

    突然就沒有問的意義了。

    她想的果然沒有錯,他是謝凌,又如何會對她生情。

    謝凌視線落過來的時候,便正好看見她手裡的那幅畫,也看到她緩緩鬆開了手。

    他將一切盡收眼底。

    偷聽了他說的話,阮凝玉後悔了,她後悔自己適才為什麼不裝在睡覺,至少她就不用面對這麼尷尬的局面了。

    最後,他打破了沉默。

    「醒了?」

    阮凝玉覺得喉嚨乾巴巴的,什麼都說不出,只是嗯了一聲。

    謝凌看了她一會,卻沒靠近。

    這時,醫女也過來了。

    醫女提著藥箱走了過來,「奴婢奉大公子之命,來為表姑娘檢查下膝蓋。」

    阮凝玉愣了愣,這才感知到了膝蓋上燒灼般的痛意。

    她昨天,在祠堂里跪了很久。

    醫女很快打開藥箱,給她處理傷口,而後上藥。

    膝蓋上的傷是要脫下腿褲的。

    阮凝玉抬眼,便見男人早已離開了這間屋子。

    約莫一刻鐘後,醫女便處理好了,她吩咐阮凝玉,藥膏早晚塗一次,近來不可劇烈活動,要多躺著養傷。

    阮凝玉以為謝凌早已離開了。

    沒想到在醫女剛走出去不久,她便聽見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抬頭一看,竟是表哥。

    他站在門前,一身月衫,眉目如畫,唇邊還浮著一絲令她熟悉的笑意。

    不知為何,阮凝玉後面越來越發覺,謝凌變得愛笑了,尤其是看著她的時候更覺得親近,即使他周身的疏離冰冷感永遠不會融化。

    謝凌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個提著紅酸枝食盒的小丫鬟。

    「餓了吧,祖母前日給我那送去了幾隻勝芳蟹。」

    阮凝玉見到他進來後什麼也沒說,在便她面前的那張桌前坐下,丫鬟將食盒打開。

    眼見謝凌洗淨手,而他竟親自用工具給她剝蟹,阮凝玉不免眼皮一跳,何況她還在意著他適才跟老太太說她輕浮的那句話。

    而且,她什麼身份,又何德何能,竟能讓她這位表哥紆尊降貴地給她剝螃蟹?

    他伸手取了一隻肥碩的螃蟹,拆蟹的手法很是嫻熟,行雲流水般自然,一個動作都賞心悅目。

    看得阮凝玉眼皮跳了又跳。

    據她所知,前世能受到這個優待的唯有他的謝夫人了。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漫延了上來,讓她渾身不自在。

    於是阮凝玉忙道:「表哥,還是我自己來吧……」

    謝凌唇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又仿佛沒有。

    「表妹是嫌棄為兄麼?」

    阮凝玉:「……表妹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否認,他的臉色這才好了多。

    他緩和語氣道:「你因我受牽連,膝蓋又受了傷,我理應補償你,給你剝點蟹,並不算什麼。」

    「何況,你因為白薇雨墜了湖,兩次都是因我而受牽連,為兄於心有愧……」

    阮凝玉眨了下眼睛。

    是這樣麼。

    謝凌說完,便用工具挑出蟹鉗里鮮嫩的蟹肉,那蟹肉宛如白玉,完整地落在盤中。

    阮凝玉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優待。

    前世的謝首輔幾乎就沒有垂憐過除了妻子以外的哪個女人。

    所以這輩子,她這個表妹比許清瑤先一步得到了謝凌的垂憐?

    阮凝玉的心情更複雜了。

    謝凌將幾隻蟹都完整地剝完了,蟹肉小山似地堆疊在纏枝蓮碟上。

    謝凌用兩根手指將其推至了她的面前。

    「吃吧。」

    他知道她昨夜根本就沒吃多少,所以才會餓暈了過去。

    「……好。」

    阮凝玉也沒拒絕,她吃著蟹肉配著米粥吃。

    但許是因為他那句點評她的話,讓阮凝玉的動作都放不開,就連今天的氣氛都有些僵沉。

    阮凝玉低頭,用小玉勺去挖眼前的蟹肉,每次都挖得很少,就連吃飯也很慢,慢嚼細咽的,看得出來她沒什麼胃口。

    但因什麼而沒胃口,便不明了了。

    坐在她對面的謝凌很快感受出來了。

    他眸色微沉,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優雅地擦乾淨手後。

    「表妹可是在生我的氣?」

    他將巾帕放下。

    昨夜下過暴雨,謝凌是從庭院過來的,他的衣裳上還帶著松針的淡淡香氣。

    此時聽著泠泠的雨聲,阮凝玉跟謝凌對視,望進他幽淡的眸,她總覺得在他的眼裡她會一覽無餘。

    不知為何,謝凌這樣平靜地看著她,讓她有點害怕。

    「……我沒有。」阮凝玉道。

    謝凌這下肯定,方才他跟老夫人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

    謝凌古板著臉色,儘量用溫柔的語氣對她道:「我適才說的話並不是那個意思。」

    「對祖母說那些,不過是權衡之計,為的是打消祖母對你的疑慮,我並不想再看見你受委屈,想護你周全。」

    「在我心裡,你並不是那樣的女子。」

    阮凝玉表情淡淡。

    謝凌是否在苦心周旋,可是他那句話說了便說了。

    他說的這句話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前世她到死之前,謝首輔便是這麼想她的。

    後來她那些穢亂後宮的傳聞,也是他命人在市井間傳出去的。

    前世他還曾在宮裡對那些皇子皇女講經,談及女德的時候,還會拿她當反面教材。

    但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只需對他陽奉陰違。

    阮凝玉對他牽唇一笑,而後低頭繼續吃東西。

    她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仍落在自己的身上,但她沒有去看他。

    阮凝玉吃了半碗後,卻突然覺得下腹一痛。

    有個很不好的事……她來葵水了。

    適才專注著進食,便沒有及時察覺。

    偏生她今天穿的裙裾是淺色的,她已經感覺到底部潮濕了一片。

    若她站起來的話,身後的血漬定很明顯,可她滿心不願讓謝凌見到她這麼狼狽的一幕。

    腹部一陣緊一陣地抽痛,但她仍強撐著,鎮定自若地捏著勺子,若無其事地問:「表哥,能不能麻煩你將我的丫鬟叫過來?」

    謝凌看向屋外的蒼山,蒼山會意,離開了。

    阮凝玉繼續慢吞吞地吃飯。

    謝凌還給她盛了一碗湯。

    阮凝玉暗自使勁,儘量不讓他看出異樣。

    還沒喝口湯,這時劇烈的抽痛讓她的脊樑都彎了下去。

    「怎麼了?」

    剎那間,謝凌迅速靠近,攥住了她的手腕,那日平日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倒映著她痛苦的身影。

    瞧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容,蒼白如紙的嘴唇,謝凌心中「咯噔」一下,以為她是出事了,得了什麼絕症,平和的臉色瞬間凌厲了起來,大聲喝道:「來人,叫女醫回來!」

    話落,阮凝玉只覺身體一輕,下一刻就被他從椅子上打橫抱起來了。

    剛離開不久的女醫就被人抓著胳膊跑來,一進屋就見大公子懷裡正緊緊抱著表姑娘。

    而大公子風聲鶴唳,面色鐵青,唇也緊抿,嚇得女醫以為表姑娘發生了什麼事,忙緊張地過去查看。

    謝凌將阮凝玉放在了原來的那張榻上,就見到她在上面疼得蜷縮。

    他從未見到過她這麼的痛苦過。

    謝凌攥緊著她的手,緊張得面色發白,但視線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他瞳孔收縮,強制鎮定道。

    「別怕,會沒事的。」

    見狀,女醫更是屏住了呼吸,如臨大敵,她提著醫箱上前。

    一番仔細檢查後,最後女醫得出了個啼笑皆非的結果。

    「大公子,表姑娘只是來葵水了。」

    此話一出,謝凌便怔在了原地,心臟仍如擂,臉上的後怕還沒有褪下去,他抿唇看向了榻上的表姑娘。

    只是……來葵水而已?

    屋裡幾道視線嗖嗖嗖地射了過去。

    謝凌視線剛掃過去,便見榻上的表姑娘蜷縮著身體,因太過羞赧而用錦被蒙住了自己的頭,而露出外面的一點臉頰卻染上了春色,白裡透紅。

    見真的只是烏龍一場,謝凌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這時阮凝玉聽到了他們的抽氣聲。

    「公子,你的衣裳……」

    聞言,阮凝玉頓住,看了過去。

    便看見男人一身雅淨的月衫已經被她的血漬染紅了一小片。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包括她。

    普世觀念里,男子往往對女子來葵水的血極是避諱,怕沾染上晦氣,何況是最古板迂腐的謝凌,他平日裡張口閉口全是規矩體統。

    阮凝玉忘不了他曾讓自己要遵守三從四德,教育她要從父、從夫、從子,他對於女人的血應最忌諱的才是。

    謝凌見到身上的血跡,也怔了怔。

    正當蒼山也以為他會擰眉,大發雷霆時。

    便見謝凌神色毫無波瀾,不見絲毫變化。

    他微微頷首,看著榻上的表姑娘道:「無礙,你沒事便好。」

    那語調平緩,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