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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謝凌心如木石

    她忘了,謝凌看不見。

    慕容深來到她的身前。

    該對阮姐姐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他心裡跟明鏡般清楚。

    就好比他清楚地知道哪些話可以哄父皇高興多給他一些賞賜,知道什麼時機可以挑撥離間父皇與榮王的關係,他知道榮王越是欺負他,父皇越會心疼。

    他知道該把握什麼樣的分寸,既能靠近阮姐姐,又能讓阮姐姐覺得他是無心的。

    阮姐姐教給他的本事,他全用來對付她身上了。

    慕容深眨眼,他雖然知道這樣很狼心狗肺,很白眼狼,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就好比人不會不喝水一樣,他怎會任由著自己渴死?

    他想,就算阮姐姐接下來有一天發現了,他想,那時候阮姐姐應該已經被他欺騙,變成了他的人才是。

    就算阮姐姐發現了會很生氣,但她肯定捨不得離開他的,阮姐姐對他這麼好,她最疼的人就是他。

    眼見阮姐姐嚇得推開了他,慕容深目露迷惘,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甚至有點受驚,害怕地看著她,仿佛不知自己錯了何處。

    謝凌命書瑤又給自己添茶,仿佛沒留意他們這邊的動靜,也不關心。

    阮凝玉眉心緊蹙。

    但慕容深跟她說話的聲音,實在難稱得上是不親近,可以說是非常親近,慕容深就像只狗似的,周身縈繞著熱絡勁兒!

    所以阮凝玉不得不去擔心謝凌的心裡會怎麼想。

    更何況她先前在他那的印象便是個雲心水性的女子,阮凝玉便有些好奇他這時候,他是怎麼想她的。

    說起來,沒人知道她跟慕容深有著兩世的情分。

    說到底,她與慕容深少年少女,又相處得這般近。雖然她是將慕容深當做弟弟來照顧,可旁人卻未必這麼想了。

    更何況,謝凌喜歡她。

    阮凝玉目光又不經意間地掃過去。

    她在想,慕容深雖是他謝凌的學生,可畢竟也是外男。

    而現在她要跟慕容深一起去參觀謝府,她在想——

    謝凌當真不會介意麼?

    阮凝玉回頭看嚮慕容深,輕著聲,又帶了教育的語氣。

    「此處乃是謝府,一言一行皆有規矩。你貴為皇子,萬不可如此毛毛躁躁,失了皇家的體統,知道麼?」

    阮姐姐教育他,便是在意他。他就說,阮姐姐心裡只有自己。

    慕容深心裡竊喜。

    他不屑地瞥了眼他的先生。

    謝先生又如何?縱然高才遠識,學富五車,自己在學識上確實比不上他。

    可如今,這個男人不過是個瞎子罷了!空洞灰暗的雙眼,恰似路邊毫不起眼的石頭,毫無光彩,真是難看透了!

    就算謝先生曾經再厲害,現在還不是什麼都做不了?

    他待會只能坐在廳堂里,任由阮姐姐帶著自己去遊園子!誰讓他是瞎子呢?活該!

    而且在馬車上遇刺時,阮姐姐第一個衝過來保護的可是自己。

    慕容深越想越得意,嘴角微微上揚。

    在阮凝玉看過來的時候,慕容深收回輕蔑,依舊恭而有禮。

    慕容深勾唇,「我知道了,阮姐姐。」

    他會很聽話的。

    少年的聲音里藏了濃濃的依賴。

    謝凌仿佛沒聽見,一杯茶又入肚。

    阮凝玉說了他一會,又回頭看向謝凌。

    不同於她想像中的難看臉色和介意,謝凌唇角牽起溫和的弧度,雙手自然垂落於扶手上,肢體張弛有度,男人輕描淡寫地「看」著他們相處,不摻雜一絲個人情緒。

    阮凝玉在想:難不成是她太過自信了?

    謝凌雖然對她有情意,但也只是幾分而已,可有可無的,不足以讓他為此分心,將寶貴的精力耗費其中。

    阮凝玉用眼帘遮蓋思索的眸色。

    她對著謝凌道:「表哥,那表妹便盡地主之誼,帶著七皇子去參觀府邸了。」

    男人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外。

    謝凌不被外物所干擾,他唇角微微上翹,「好,去吧。」

    就這樣?

    不挽留她麼?

    就這樣,任由她跟慕容深離開?

    阮凝玉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心情,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也沒失望,她對謝凌不抱希望,更多的是帶著惡劣的窺伺意味。

    她是在想,謝玄機果真是個奇人,就連動情也跟旁人不同……

    世人為情所困無外乎是熱烈瘋狂,恨不得飛蛾撲火,可他好似游離於塵世既定的情感規則之外,含蓄得不像話。

    可也叫人恨不得去撕掉他那平靜內斂的表面,剖開他的內心,看一看他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

    臨走之前。

    謝凌音色如同春風:「外頭天寒地凍,書瑤,去將那袖爐取來,拿給表姑娘。」

    書瑤須臾將袖爐拿來。

    阮凝玉接過。

    謝凌又溫和吩咐:「蒼山,送表姑娘和七皇子出去。」

    「是。」

    蒼山很快來送他們走到門口。

    阮凝玉前世周旋於眾多男子之間,可她也不得不感慨,謝凌不愧是能坐到首輔之位的男人,就拿這份耐性來說,尋常人便難以企及。世間哪個動了情的男子能像他這般忍讓、又為之付出呢?

    或許謝凌根本就不懂得情愛,他還是高高地架在神壇高台上,心無掛礙,一無所求。

    就好如,心如木石。

    看來,她高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位置。

    阮凝玉沒再看謝凌,看了也是畏忌而徒增煩惱。

    她很快捧著書瑤給她的袖爐,離開了謝家廳堂。

    阮凝玉帶著慕容深走過繞院而成的遊廊,走過一座又一座的橋,青磚鋪地,園林花木稀疏,冷空氣也肆意穿梭,冷得不像話。

    可一路上,她的手心都是暖的。

    更奇異的是,她整個過程都是想著那個尚在廳堂里的男人,想著謝玄機。

    阮凝玉蹙眉。

    ——不對勁。

    她怎麼會想他?

    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言。

    她又不是瘋了不成!

    忽然間,冷風透過稀疏灌木傳來,鑽進她的衣領里,同時也將一股清清冷冷的氣息帶了過來,肆意霸道地沾染在她的衣裳和髮絲上。

    阮凝玉受驚,以為謝凌出現在了附近。

    可她回眸,只見空蕩蕩的樹木和白牆青瓦,哪裡有男人那道頎長的身姿?

    阮凝玉垂眼,忽然——

    她手指瞬間僵硬了一下。

    她猶豫了片刻,便極緩慢的、緩慢地看向手裡的袖爐。

    這個微乎其微,幾乎容易讓人忘記的袖爐。

    這是個粉色海棠形袖爐,長度不過盈尺,寬度也僅數寸,正好能盈盈一握。

    袖爐格外精緻,一看就不是庭蘭居會有的東西,一看便是女兒家最喜歡的款式和圖案,仿佛是為了討某位姑娘、某位妹妹歡心,這才特意準備的。

    所懷的心意也十分的含蓄,不聲張,不討巧,就像他這個人——也不討喜。

    而謝凌身上常年待有的淡雅柏子香,便是從這裡面淡淡地飄出來,散出來。

    這股清冷氣息這一路上恨不得纏繞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恨不得博取她的所有關注,讓她一路都無法分心到別人的身上。

    阮凝玉捧著袖爐,忽然間便頓住了腳步。

    她想到了適才坐在廳堂里神色淡然、無欲無求的男人。

    對於她的離去,他表現得視若無睹。

    阮凝玉在林間勾起紅唇。

    她漂亮、纖細的手指,慢慢撫摸著手中這隻男人向她示好的粉色袖爐。

    原來,謝玄機,你也是會在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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