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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沒有疼愛過你

    只見眼前的男子美姿容,氣宇不凡。待男人到了山腳乘了輛馬車離去後,周氏便差人去打聽了那公子的身份。

    周家在京城置下的那處三進宅院,藏在杏花胡同深處。周家花了大價錢買下,又請了蘇杭的匠人細細修繕,才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安坤榮踏著暮色進院時,正撞見丫鬟端著未動的藥碗從裡屋退出來,見了他便福了福身,低聲道:「老爺,太太回屋就歪著了,連晚膳都沒沾唇。」

    他掀簾進屋,果見周氏半倚在鋪著錦褥的美人榻上。

    「這是怎麼了?」安坤榮在榻邊坐下。

    他伸手想去探她的額頭,卻被周氏輕輕避開,指尖只擦過她微涼的袖口。

    「累了。」她終於開了口,「什麼都不想說,讓我歇會兒吧。」

    安坤榮僵硬了手指,他微笑,「也好,你先歇著,餓了我便讓丫鬟將飯菜熱好送進來。」

    說罷,他便輕手輕腳地離開正房。

    安坤榮來到東廂房,東廂房裡傳來說笑聲,原是周氏的陪嫁丫鬟蘭心正陪著小小姐用彩線纏絡子。

    他將蘭心叫過來回話,語氣沉了沉,「夫人今日去了哪?怎麼回來無精打采的,連晚膳都沒用,到底是遇著什麼事了?」

    蘭心:「夫人今日去普濟寺求了平安符,在寺廟裡碰巧遇到了姨太太和謝二姑娘。」

    聽到謝易墨,安坤榮的指尖頓在案上,繼續追問:「沒有別的了?」

    「好像也沒別的什麼……就是路上的時候夫人好像遇到了些驚嚇,奴婢問夫人她也不說,回來的路上夫人就沒怎麼說話了。」

    安坤榮沒再追問,只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去照看小小姐吧。」

    ……

    慕容深在宮門換值,剛摘了腰牌,正好便遇見了要進宮的安王慕容晟。

    慕容晟今日為了彈劾他,特意著了一身朱櫻色蟒袍,行路時志得意滿,步子邁得又大又急,腰間玉帶隨著動作撞出輕響。

    此時見到他在宮門口,慕容晟聲音里裹著笑,「老七,你也有今天。」

    「私自購買禁藥,你把父皇的臉往何處擱?」

    上回慕容深把他算計得有多狠,今天慕容深鬧出的醜事就有多嚴重。

    慕容晟只覺得胸腔里那股鬱氣終於找到了出口,他指尖在袖擺下輕輕叩著那疊證據,「你說,這些東西要是擺在父皇御案前,你猜猜會怎樣?」

    慕容深沒接話,只側身讓開了路。

    慕容晟不住地冷笑:「怎麼?如今輪到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就想裝聾作啞了?」

    「你還是想想,待會怎麼跟父皇解釋吧。」

    看著慕容深挺直的脊背,慕容晟忽然低笑出聲:「我猜啊,你說什麼都沒用。父皇最恨旁人觸碰禁例,你這些日子苦心攢下的恩寵,怕是要化為泡影。」

    眼見慕容晟嘲諷完,便心急火燎地進了宮門。

    馮公公在身後擔心地道:「安王這回定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才進宮的,怕不只是禁藥那樁事……說不定還翻出了些往日沒釐清的舊帳,就等著在陛下面前一併抖落,殿下如今該怎麼辦?」

    「急什麼。」慕容深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捻過腕間的紫檀佛珠。

    「禁藥那樁事,我早留了後手。至於舊帳……」他唇角勾起抹極淡的弧度,帶著點冷峭,「他以為翻出來的是我的把柄,未必不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馮公公這才想起,年初賑災之事後,殿下曾讓人悄悄查過安王與兵部侍郎的往來書信,當時只當是防患未然,如今想來……

    慕容深目光望向天空,道:「近來安王與信王過從甚密。」

    馮公公瞬間瞭然。

    因為萬貴妃插手了奪嫡之爭,斷了安王不少路,慕容晟只好去拉攏自己的叔叔信王,也與兵部侍郎走得近,況且信王手裡還掌握著兵權,再加上慕容晟自己的那一部分,不難猜出慕容晟究竟在籌謀著什麼……

    慕容晟身為皇長子,本以為太子倒台後,這儲君之位便該順理成章地落到自己頭上。畢竟其他幾位皇子,要麼年紀尚幼,要麼資質平庸,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可他萬萬沒料到,半路上竟殺出個慕容深。

    此事若真傳到陛下耳中……馮公公後背沁出一層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慕容深垂眼。

    慕容晟慌了,他太急了,自己明明努力了這麼多年,卻沒有人看見,父皇不寵愛他,所有人都不認可他,就連那些明里暗裡支持他的人,曾經看好他的大臣見萬貴妃得勢,也漸漸轉了風向,對他日漸冷淡。

    積壓多年的不甘,被利慾沖昏頭腦的慕容晟,早已沒了往日的沉穩。

    慕容晟利慾薰心,自負自大,見狀便暗中培養私兵,更是頻頻向叔叔信王示好,金銀珠寶流水般送入信王府。

    只是慕容晟行事這次縝密如織,送往信王府的財物從不走正門,皆由暗衛趁夜從後牆密道送入,帳目早在月終便以「賑災損耗」之名焚燒殆盡,便是與兵部侍郎密談,也是選在隱秘之處。

    想要從中挖掘出確鑿證據,艱難得很。

    ……

    阮凝玉去探望過芸娘,回府時恰逢同樣歸家的謝誠寧,她駐足停下,斂衽行禮,輕聲道:「三舅父。」

    謝誠寧腳步一頓,抬眼瞧見是她,皺眉,「是你。」

    阮凝玉唇邊漾開一抹溫雅淺笑,目光落在他面上,語氣親和地問道:「舅父近來氣色瞧著格外好,莫不是遇上了什麼順心的喜事?」

    謝誠寧面色微變,一時心虛,「你胡說些什麼?!」

    阮凝玉笑意不改,語氣愈發篤定:「外甥女可不敢胡言。只瞧著舅父這半年來,眉宇間總透著股舒展氣象,依我看吶,說不定是要得蒙聖恩,高升一步呢。」

    這句話果真吸引住了謝誠寧,他沒忍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阮凝玉微微頷首,唇角笑意不改,輕聲道:「外甥女豈敢拿這話誆騙舅父。」

    「舅父身為朝廷重臣,這些年為江山社稷宵衣旰食,勞苦功高早已刻在百姓心上,街頭巷尾誰不稱頌?便是真要升遷,那也是天經地義,合該受此榮寵的。」

    謝誠寧眼睛亮了亮,卻又強壓著歡喜沉下臉:「婦孺之言當不得真。」

    話雖如此,他眉梢那點鬆動卻藏不住。

    「你這丫頭,倒比從前會說話了。」

    阮凝玉笑:「外甥女只是實話實說。」

    謝誠寧定睛一看,這丫頭何時變得這般討喜了?

    他想起她先前私奔的事,鬧得闔府上下顏面盡失,他當時怒不可遏,握著鞭子的手都在抖,若非侄子謝凌出面,家僕的棍棒早落下去,怕是要真將這不知廉恥的外甥女打成殘廢,掃地出門。

    卻見此時阮凝玉衣著素淡,在風裡咳嗽了一聲。

    謝誠寧面色緩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貴重物品,最後朝身後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連忙從錦盒裡取出支點翠簪子。簪頭是只展翅的鳳凰,翠羽在日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一看便知是上等貨色,原是他預備送給何洛梅的禮物。

    「你來府里這麼久了,舅父都沒有疼愛過你,舅父先前……對你是嚴苛了些。」

    「這物件你且收著,全當是舅父的一點心意。」說罷又壓低聲音補了句,「此事莫要讓你舅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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