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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高看他

    阮凝玉這幾日沒再遇到謝凌,只知道他很忙。

    阮凝玉趕著繡活,日夜都忙碌,短短几日便繡好了一隻手套,還差另一隻。

    男人倒是派書瑤過來遞了消息。

    「表姑娘,大公子過來讓我囑託你,可有好好養著他的花?」

    阮凝玉倚在榻上的動作一僵。

    她這幾日,都沒怎麼去管那幾盆花的死活,更別說是灑灑點水了。

    可她有在屋裡彈琴,彈些小曲子給花聽。

    對花彈琴,那幾盆花聽了高興,就會長得勢頭更好些吧?阮凝玉是這麼理解的,那幾盆花,她真的有在「養」。

    屋裡擦桌子的豆蔻見狀,鬆了幾口氣,這幾日都是她給那些花澆些溫水,施肥有度,現在這些花養得依舊嬌貴現言,就連一片花瓣都沒枯萎呢!

    但豆蔻也是厚此薄彼的,她向著自家主子,於是大公子的幾盆花多澆水,小侯爺的那盆少澆點,只要渴不死就行。

    書瑤瞥向窗前那幾盆花,並未缺這少那的,心下便歡喜。

    看來,表姑娘還是將她的話給聽進去了。

    阮凝玉看過去,嗯,這不是沒死麼?她過去種的些花花草草很快就死於非命了,這幾盆花看來很喜歡她海棠院的風水。

    書瑤很高興,臉上的笑意更誠摯了些。

    「表姑娘,大公子近來不能過來看望表姑娘,叫奴婢替來給表姑娘問安。」

    阮凝玉不說話了。

    書瑤只當沒看見,繼續往下道:「大公子說了。」

    「若是他日後從江南回來以後,表姑娘還能將這幾盆花養得好好的,大公子有獎賞。」

    阮凝玉耳朵仿若動了動:「什麼獎賞?」

    書瑤抬高了聲音。

    「養好一盆花,大公子便給表姑娘五百兩銀子。」

    在屋裡的春綠抱玉,包括豆蔻,皆嚇了一跳。

    多少?五百兩?!

    阮凝玉掰著手指頭算著,饒是她當過皇后體驗了雲間富貴,還是會因為謝凌的大方而略微咂舌。

    看來這謝家嫡長孫,當真是有錢。

    書瑤笑:「表姑娘,你覺得如何呢?」

    沒有人會跟真金白銀過不去。

    阮凝玉應下了。

    養幾盆花,多簡單的事。

    眼見她這次乾脆得這麼利落,書瑤放心了,她這下好回去交差了。

    只不過……書瑤目光欲言又止,大公子又何止是大方?公子是把娶妻準備的聘禮抽出來了一些,來哄表姑娘開心。

    就是謝老太太知道了,指不定得氣暈過去,這些白銀都被他拿去討一個表姑娘的歡心去了!

    書瑤離開後,阮凝玉心情愉悅,便又給幾盆花彈曲子。

    豆蔻見到了,默默埋頭,繼續幹活。

    有些心疼大公子的錢袋……

    ……

    書瑤回去稟告。

    謝凌低低應了一聲,指尖掠過案上那疊素白名單。宣紙邊緣被磨得微卷,紙上的人名,皆是阻礙他這次下江南改革的釘子。而他的手邊,則是這些人的底冊。

    到時,他要將這些釘子一個個地連根拔除。

    「她可高興?」

    書瑤都想不吱聲了,「表姑娘高興。」

    砸錢能不高興嗎?

    書瑤想了想,真是暴殄天物,偏生大公子還不覺得。

    謝凌又「嗯」了一聲。

    不過是黃白之物,能讓她高興的話,便是發揮了它最大的價值,不枉他們來世間走一遭。

    這幾盆花,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很容易便能養活,他想方設法派人送進了冰寒雪冷的京城,這一路不知耗費了多少財力、物力、人力,直至送進她燒著紅羅炭溫暖如春的屋裡頭,這才終止。

    而他挑的花,都是些簇錦團花、繁花似錦的,按姑娘家的眼光去挑,應該不會出錯才是。

    這樣,她就無暇顧及沈景鈺送的那盆瓊胭花了。

    謝凌深諳人性,有了更好的,便不喜那些先到的、中庸的。

    這樣的話,她在閨閣里閒來無事的時候可以逗弄這些花草,解解乏,或許有它們的存在,他離去的這半年裡,她每日見到窗邊的花,便能多想想他。

    前面豆蔻問過他,要不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燙水澆死小侯爺的那盆花。

    謝凌嚴詞拒絕了。

    他不屑於做這種事,他冷漠的骨子裡,是心性高傲的,借旁門左道來達成目的並不是他所願。

    若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他前二十年的人生,豈不是白活了。

    他真正要的是,表姑娘與他心意相通,不需要皆由手段、他人的摻和。

    若說他貪圖她的身子,他並不是入了空門戒色戒欲,禮記有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只是過去從來沒有出現過讓他有過慾念的人,與表姑娘的這幾次,畫舫、山洞、竹林苑……都足夠挑起了他的貪慾。

    他是謝家嫡長孫,只要他想,他便可以枉顧謝老太太的意思來攫取她,若只是貪圖她的身子,他明明可以收入屋子,若是謝家不許他在娶正妻之前納妾,他可以收她做通房,或者可以把她當外室,把她養在外面,無名無分的。

    但,他不願。

    他真正想要的是,是她的這顆心,將她的心徹底占有。

    書瑤將門扇過上。

    過了一會兒,負雪端著一烏銀梅花酒壺和玻璃盞進來,壺口飄著酒香。

    負雪放下,便斟了一杯。

    謝凌端起玻璃盞,看著底冊,目不斜視,一飲而盡。

    負雪忍不住勸道:「大公子,少喝些酒吧。」

    公子又不是千杯不醉。

    「我心中有數。」

    負雪只好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謝凌近來發現自己有了酒癮,他總是想再回到十六日夜的體驗,想切身地再體驗一番,可是無論他喝多少,都沒有那天晚上的感覺。

    久而久之,他便喝得變少了,他是個很克制的人。

    但是實在思念她的話,便會在夜裡喝上幾口。

    謝凌放下玻璃盞,思索片刻。

    「秦王那邊,怎麼樣了?」

    負雪:「秦王近來安分了許多,他領了一閒散武職中尉,掌京師治安,負責首都警備,陛下的意思是,讓秦王殿下再歷練一下。」

    謝凌目露嘲諷。

    謝凌撫摸著手間的玉扳指,秦王安分了,安王他們卻都不安份了。

    安王陳王以為太子倒台了,皆蠢蠢欲動,卻沒成想半道上卻殺出了個秦王。

    要知道,在一年前,他們都不曾聽說過這個「七皇弟」。

    小時候他們曾聽說過,不過是知道慕容深要在太監手底下乞食後,他們都目露嫌棄,在一年前,他們都沒將慕容深當一回事。

    接下來,宮裡怕是都會不平靜。

    「太子此前本存輕生之念,抵死不肯服藥,如今倒瞧著精神許多了。」

    謝凌不曾點評,太子強撐著身子在喪儀上為皇后送行,連那都熬過去了,想來太子現在是想明白了。

    「安王與陳王已遣人在暗處蓄意刺激太子,榮王在冷宮裡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太子悲痛欲絕……」

    想到大公子先前曾照拂過慕容昀,負雪問:「如今這局面,安王與陳王在暗處算計,太子孤立無援,公子要不要在背後幫下太子?」

    謝凌眼未抬,「不必。」

    若慕容昀連這關自己一個人都過不去的話,那麼他往後也遲早死在這宮裡頭,也枉費了他當初對他的點撥,照拂不照拂,又有何用?

    怪就怪,慕容昀生做了太子。

    他無意站誰的隊。

    更何況,太子如今的身份本就敏感特殊,明帝的心思讓人猜不透,他最好不要攪這趟渾水才好,免得讓明帝誤以為他是支持太子。

    負雪明白了。

    謝凌在桌面叩了下手指。

    「秦王沒再給繼續表姑娘通信?」

    「沒有。」

    一想到表姑娘將自己貼身穿過的衣裳,將他贈與了秦王。

    謝凌便覺喉嚨漫上了血腥味。

    她還真是捨得,對秦王真是毫無設防,真是好得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誇她善良,還是誇她蠢得無可救藥。

    「大公子,陛下已經給賜婚秦王賜婚了,是萬家的三小姐。」

    想到慕容深已有婚約在身,謝凌心裡略松。

    不過,秦王的行為也很反差。

    謝凌在文廣堂時,曾見過慕容深寸步不離地跟在阮凝玉的屁股後面。

    他可不相信秦王訂了婚之後,便要開始韜光養晦了?

    「秦王近來可有什麼異況?」

    負雪仔細回想。

    「秦王每日傍晚回了王府,便會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裡,據廚子說,秦王吃的伙食都變少了,像是心事重重,常在夜裡驚醒。」

    謝凌擰眉。

    慕容深究竟在做什麼?

    他為什麼把自己關在屋裡,一關就是一下午?

    但這些不重要,慕容深的事情,與他有何干係?

    謝凌目露厭惡。

    一想到表姑娘將貼過身的衣裳贈與了秦王。

    轉眼,酒盞碎裂聲驟起。

    案頭燭火被袖風帶得劇烈搖晃,將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劈成明暗兩半。

    負雪不敢說話。

    謝凌坐回了方椅,覺得頭疼得緊。

    每次事關表姑娘的事,都會令他情緒激烈欺負,神經緊繃,陛下派過來的御醫曾給他看過,說他心神虧空太大,不易再驚怒,可他還是沒能忍住。

    「你趁著秦王府守備不嚴的時候,將那些東西給燒了。」

    她的衣裳,就不應該留在秦王府。

    更不能落在慕容深的手中,遭他人玷污。

    「屬下明白了。」

    謝凌指尖重重按在眉心,緩緩揉開那抹緊繃的褶皺,他繼續看著手頭那些士族的資料,這些密密麻麻的人名與背後的族系在一起,更牽扯上了太后,自己怕是要花費不少的功夫才能將其撬動。

    謝凌對著屋裡的負雪,揮了下手。

    「你出去吧。」

    ……

    是夜。

    睡夢中的慕容深被驚醒。

    「殿下!西跨院走水,似有黑衣刺客趁亂——」

    慕容深眯眼,掀開錦被,便見天邊的一角似有紅光搖曳。

    他披了件外衣,便走到院落中,冷聲:「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不等管家戰戰兢兢地過來稟報。

    慕容深忽然想到什麼,瞳孔細縮,便向著西跨院沖了出去。

    只見一侍衛掩著口鼻,將他鎖在裡頭柜子的寶箱給抱了出來。

    侍衛跪在了他的面前。

    慕容深眸底掠過煞氣,便將寶箱給搶奪了過來。

    馮公公過來的時候,心頭大驚,怕秦王藏起來的幾件女裙被發現,無論是被人誤以為他好服婦人之服,還是殿下有婚約在身屋裡頭卻私藏著別的女子的裙裾,都是足夠要了殿下的命的。

    要是被萬貴妃知道了,以娘娘潑辣的性子,豈能容忍自己的親侄女受這等委屈?

    地上的侍衛抱拳。

    「殿下,寶箱沒事,但是裡頭的幾件衣裳,已經被燒毀了,已在大火中化為灰燼,如今只尋得這幾片布料……」

    馮公公眼珠子一瞪,聽了總算把提起來的心放了回去,還好,還好。

    慕容深將黑糊的布料抓在手上,灰燼底下,隱約也看見上面流動著的綢緞絲線,以及阮姐姐愛穿的芍藥花樣……

    慕容深又看了眼屋裡,壁櫥立櫃皆損壞不大,又沒丟什麼貴重東西,他一下便明了。

    是衝著他的寶箱過來了。

    卻偏偏,那幾件華服女裙被燒毀了。

    慕容深抓著布料,冷笑。

    沒想到謝凌,也會有坐不住的時候。

    可至於麼?不過是阮姐姐給他訂做了幾套衣裳,他小心愛護著,平日裡碰都不碰,他明明已經退讓了很多,這幾日他也沒再去叨擾阮姐姐,可就連這樣,謝凌連一點念想都不能留給他麼?竟就這麼容不進他的眼。

    幾塊破布,在他手裡變成了齏粉。

    馮公公在邊上看著,想起常勝大將軍所說過的話,心頭微驚。

    若是真能成的話……秦王殿下日後也不是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

    那個旁人提都不敢提的位置。

    眼見秦王額角青筋突突跳動,仿佛要發動雷霆,似要現在便去謝府,討要一個公道。

    謝凌憑什麼能處理阮姐姐給他的東西?他有什麼資格?又何德何能?

    馮公公急了眼,對他使眼色。

    不成啊!殿下!

    謝大人是什麼人物,再說了,謝大人還是他的先生,這倘若是鬧大了,這,這……

    慕容深眸底的戾氣卻一點一點平復了回去。

    總有一日,他要向謝凌討要回來。

    慕容深過分不過,便忙打開寶箱查看。

    他裡面放了好多阮姐姐的東西。

    可打開一看,裡頭除了三件衣裳在大火里灰飛煙滅後,其他的物件皆還在,安然無恙的。

    慕容深臉色沉了下去。

    謝凌今夜這番大動干戈,不惜驚動到夜裡巡邏京城安危的禁軍,便是為了燒毀那幾件衣裳?

    這般看來,謝凌倒真是個骨子裡透著原則的人,這方大度,除卻衣衫,他竟連指尖都不願多碰對方的其他物什,更不屑於毀了其他東西。

    謝凌此舉,倒讓慕容深高看了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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