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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只有阮凝玉才能給他

    「走近一些。」

    謝凌此刻滿腦都是侯府畫舫上表姑娘的畫面。

    酒意燒著欲望,愛恨與欲望交織。

    他的心意,阮凝玉一次又一次地辜負。

    若是他始終沉湎於愛恨不得的執迷當中,他只會非常痛苦。就比如現在,他明明獨自療著情傷,這些天根本無暇顧及她。

    可沒想到,當他沾到酒後,映入腦海里的第一個身影卻是她。

    眼見周遭環境與氣氛如那一晚相似。

    謝凌垂眼帘,那麼他是否可以找個與她相似的女人,來替代她。

    天底下男人都會做的事,他為何不能做。或許,他能將對她的欲望轉移到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這樣,他便不會玷污她了,他可以成全她,讓他們的兄妹之情得以純粹又純淨。

    愛與欲是可以分離的,既然她給不了他,他便將其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這樣的話,她還是他心中冰清玉潔的表妹,神聖不可侵犯。

    他不會碰她,也不會要求她什麼,這樣的話,他在她心裡的印象永遠美好。

    明知會受傷害,為何還要飛蛾撲火?

    這樣的話,他永遠就不用跨出那一步,她亦不會惱怒,不會恨他,不會從此與他斷了關係。

    就停留在這一刻,永遠定格,不好麼?

    謝凌手指收攏,他身形不穩,險些倒下。

    謝凌冷白的眼皮被酒氣熏得薄紅,墨黑的瞳孔染上了醉意,烈火燒身,他褪去了幾分清冷,那哀而不傷的氣質卻攝人心魄。

    愛來愛去的都只有自己,他再也不想再飽受灼心的折磨了。

    愛到最後,被困住的只是他。

    謝凌的胃絞成死結,痙攣帶來的劇痛讓他弓起脊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仍抵不過萬蟻噬心般的絞痛。

    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在過年前便啟程來江南,究竟是為了攜功回京升官,抵抗整個家族來娶她。還是只是為了逃到一個沒有她的地方,在這裡獨自療傷,選擇用漫長的歲月來漸漸將她遺忘。

    他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忘記她了。

    可是為什麼,一沾上酒,又想起了她來呢?

    可他不知道,越是遺忘,越是念念不忘,越是在意,越是迴避。而愛恨,經久不息,甚至被滋養長大。

    謝凌雖頭疼欲裂,可他的腦海無比清醒。

    他的腦子飛速運轉分析著,理智告訴他,這條路是可實施的。

    這麼做了,她便不會再影響到他的心。

    這麼做了,他便與她再也不可能了。

    他可以在背後永遠做她那個可靠溫柔的兄長,給她遮風擋雨。今後她無論嫁給誰家,無論他身居幾品官職,都會傾盡資源和權力成為她的助力。

    無論她的夫君是誰。

    只要他是謝氏家主,他擁有的一切,只要她想要,他便都可以給她,他可以分文不要。

    他知道她有野心,喜歡攀高結貴,她年紀還小,姑娘家有天真的心機不失為幾分可愛。若她想當這世界最尊貴的女人,他可以傾盡全力托舉她。

    這樣,他從此,往後,餘生,便能忘記她了。

    他也不必再羨慕著其他比翼雙飛的伴侶。

    他也不會想著,要與宋明兄一樣,與她有個女兒。

    他這輩子,終究是要孤身一人的。

    他存著青雲之志,身上還肩負著祖父未完成的遺願,,有許多想要實現抵達的壯志。他這一輩子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他可以親手斬斷這段孽緣,從此往後斷情絕愛,再無牽掛,從此心無旁騖、殫精竭慮地完成自己的理想。

    這樣也挺好的。

    挺好的。

    謝凌激烈的自我掙扎之後,眸中那抹清亮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現今這個做法雖然自毀且噁心,卻是他唯一斷絕對她執念的途徑了。

    為了斬斷這段本就不可能的孽緣,謝凌不介意這麼做。

    至於對方是誰,都無所謂。

    反正不是她。

    誰都一樣。

    眼見謝凌的瞳孔逐漸渙散,臉色薄紅。

    月眉聞言,心裡大喜。

    月眉見男人鳳目中漂浮著一層暗色,便誤以為那是情慾,被這麼好看的男人盯著,月眉眼睛跟鉤子似的,聲音也掐了水,「大人……」

    她已經摘下了男人的玉帶。

    而後膝蓋並行,又上前了一步。

    聞著陌生又濃重刺鼻的胭脂味。

    謝凌合上了眼。

    月眉聲音嬌媚:「大人,你是奴家見過的最英俊非凡的恩客。」

    她們這一行,稱他們為恩客,對著恩客,她們也是又愛又恨。

    就在月眉撅著紅艷艷的嘴唇,就要送到他臉上時,月眉卻見冷汗淋漓的男人竟合著眼。

    月眉頓住,不滿地道:「大人。」

    「你睜開眼,看看奴家呀。」

    謝凌不想再生意外,只想把阮凝玉徹底忘了個一乾二淨,遂睜開了眼。

    適才醉意濃稠,他便覺得月眉有阮凝玉有幾分相似。

    可仔細湊近了看,謝凌卻覺得,一點都不像。

    原來月眉的柳葉眉是畫出來的,離得近,便見是兩條黑得生硬的墨線,在敷粉得有些慘白的臉上,顯得很是突兀。

    謝凌這才覺得,適才覺得月眉有幾分她的相似,竟是對她的辱沒。

    贗品在明珠面前,被襯托得滑稽可憐。

    月眉卻以為男人滿眼只有她,骨頭更酥了。

    「大人……」

    待她再湊近些。

    謝凌便遽然擰眉。

    表妹不會熏這麼濃烈難聞的香氣。

    表妹不會如此撟揉造作。

    表妹身上有天然高貴的氣質。

    表妹眼如水杏,未經矯飾,渾然天成的美,不會塗這麼厚的粉脂。

    表妹便是表妹,無可替代。

    ……

    適才,謝凌閉著眼才能催眠自己。他需要辨認一下,自己對於表妹,或許只是男人骨子裡對女人天然的欲望呢?

    既是欲望,那麼發泄了便不會再被纏身,既是對女人的欲望,只要他合上眼,那麼誰都一樣。

    可此刻看著月眉近在眼前的這張臉。

    胭脂味嗆得他頭暈,與表妹身上天然的軟香完全不一樣。

    眼見月眉便要靠過來,將猩紅的唇落在他的臉上。

    「滾。」

    月眉嚇了一跳,便見男人眼眸森然,那眼裡仿佛漸漸醞釀出了一場風暴,清潤的嗓音也壓抑著怒火,似風雨欲來。

    謝凌目露厭惡,也忽然間羞惱地發現。

    那一夜的感受,只有阮凝玉才能給他。

    月眉僵硬了笑容,怎麼也沒想到,適才還對著她笑,面容儒雅尊貴的男人會突然這麼快地就翻臉。

    月眉很快回神。

    雖心裡傷心,但絲毫不想放過與謝凌魚水之歡的機會。

    只要今夜成了,她的名聲便會傳得更響。

    月眉不理會他滿臉抗拒厭惡的表情,勾唇:「謝大人,你醉了,我扶你回榻上歇下吧……」

    謝凌喉嚨滾動,又說了一句「滾」。

    可他此刻冷汗淋漓,手指無力地蜷曲,雙腿漸漸沒了知覺,酒意翻湧上來,眼前的燭火都化作了遊動的螢火,明明滅滅晃得人睜不開眼,自己連抬手遮擋的氣力都使不出。

    月眉也正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會這麼的肆無忌憚。

    月眉勾唇,目光貪婪地落在他身上,她的手將要在他的身上游離著,要扒下他的衣裳時。

    蒼山正好及時趕了回來。

    見狀,蒼山便上前,惱怒地往月眉的胸口處踹了一腳。

    「賤婢!主子也是你這個娼妓能玷污的?!」

    月眉當即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鮮血,而後昏迷不醒。

    謝凌被蒼山扶了起來。

    而太子身邊的兩個侍衛,冷泉和即白也旋即翻了窗進來,且冷泉身形與謝凌相似,且已換了身今日與謝凌一模一樣的月白袍子。

    蒼山擔心地看著謝凌。

    「主子,你還好麼?」

    空氣中仍飄著俗氣的脂粉氣。

    謝凌擰眉,反胃得沒了任何耐心,「趕緊布置吧。」

    三人都應了聲是。

    現場被安排成了歡好過的景象。

    蒼山和即白趁樓下侍衛不注意的時候,便護送著謝凌離開。

    謝凌又裝作醉酒吐完,在路上偶遇了一今夜同樣參宴過的成大人,因是順路,成大人便熱心地讓他上了自家馬車,送他回府。

    下了馬車後,蒼山便在他旁邊低語道。

    「主子,汪格非家的公子汪斂光今夜正宿在醉花樓,與相好的粉頭吃酒賭錢呢。小的已按您的吩咐,著人扮作賭友湊了上去,那汪斂光貪杯又好勝,三兩句奉承便灌了七八盞酒,眼下正被攛掇著要去游秦淮畫舫。」

    「待到了丑時,便是樓下侍衛打盹的時候,想是瞧著主子窩在妓院裡,便也鬆了戒備。等咱們的人把他誘上主子您那艘''攬月舫''......到時人證,物證都有了……」

    「而明日,主子的上峰戶部右侍郎向大人便過來了,有向大人坐鎮,明日一早,便有好戲看了。」

    謝凌嗯了一聲。

    汪格非既然想陷害他嫖妓殺人。

    這齣''賊喊捉賊''的好戲,也該換個主角才好看。

    汪格非那老狐狸縱是精明,怕也料不到親兒子會在風月場裡栽這麼大跟頭。

    謝凌頭疼得緊,他被扶回了屋內,坐回榻上後,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指腹觸到額角沁出的冷汗。

    他已經很久沒喝過這麼多的酒了。

    蒼山端來:「主子,該用醒酒湯了。」

    謝凌忍著難受,服用了半碗。

    蒼山又道:「主子現在要避免吹風,靜臥休息。」

    謝凌:「嗯,你出去吧。」

    他現在不想任何人打擾他。

    他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今日,消耗了太多心神。

    窗外卷著風,吹得案上半截殘燭的燭火搖曳了好幾下,忽而被穿堂風扯成細長的絲縷,燭淚順緩緩滴落,在案牘上凝成琥珀色的珠滴。

    可越是呆在謝府,他越是會做那些自欺欺人的夢。

    他連竹林苑那樣的夢都做了。

    謝凌根本不敢想,若是自己再在她的身邊呆得久一些,自己還會不會再做出哪些荒唐無稽的夢來。

    倘或再這樣長久下去,他是不是真的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竹林苑的夢,已經讓他有些恍惚了。

    離開她,對所有人都好些。

    在這裡,離她很遠,他的確感覺到了解脫。

    這種解脫,讓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一股寧靜。

    然而謝凌在這裡住了多天,還是覺得不太習慣。

    明明氣候,風景哪哪都好。

    這裡是千年古都,古蹟眾多,山水相依,學術昌盛,幾乎無可挑剔。

    可他還是不習慣。

    這方天地於他而言,終究像一幅裝幀精美的古畫,好看,卻觸不到真實的溫度。

    攬月舫。

    夜裡靜悄悄的,也沒動靜,聽到二樓傳來女人的叫床聲和男人的低吼,是個識趣的人都不會上去查看。

    等到過去了半個時辰。

    汪府下面一群看守的侍衛見時候差不多了。

    「子時過半了。將大人送來的那具屍體搬過來,動作要快點,別驚醒樓上的謝大人。」

    靜悄悄的夜裡,幾個侍衛將屍體搬了上去,便見床榻上睡著兩個全身赤裸的人。有個侍衛警惕些,上前便見睡在最裡面的儼然是謝凌那張臉。

    幾人調整著屍體的位置,又將染血的匕首按進了「謝凌」手中,這才悄無聲息地回樓下守著。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另一撥人馬帶著昏迷不醒的汪斂光悄無聲息地上了攬月舫。

    翌日一早,戶部右侍郎向鼎臣剛到南京,便聽說了秦淮河邊發生了一件大事,竟與他的下屬有關,於是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向鼎臣撩開轎簾,見攬月畫舫邊擠滿了人,當即皺眉。

    汪格非的那批人早就做好了準備,內心得意地上了二樓。

    見到向鼎臣下了馬車。

    汪格非撫著山羊鬍,「向大人來得正好。」

    向鼎臣知有陰謀,面色不改。

    「究竟是怎麼回事?」

    汪格非:「聽說謝大人昨夜嫖妓,與人爭風吃醋,好像還沾上了命案,也不知真假。」

    他重重嘆了口氣,卻掩不住眼角的笑意。

    向鼎臣變了臉色,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量。

    要是謝凌真就這麼中計,還攤上了這麼大的醜事,那麼顯得陛下清丈土地成了一紙笑話,往後若要再推行,怕是難上加難了。

    畫舫內突然傳來喧譁。

    向鼎臣心裡著急,正要細看時。

    便見一身白衣的謝凌卻與成大人,二人一起從街道,跟從著看戲的人群走了過來。

    眼見路邊立著本應宿在攬月舫的謝凌。

    汪格非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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