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雨洗山根圖
入口的兩側，各擺著五六個買古玩的地攤，旁邊放著一個手寫的廣告牌，寫著秦磚漢瓦、金石字畫、青銅青花、翡翠美玉，天下奇珍，應有盡有。
陳三順朝著第一個地攤上一看，的確什麼都有，但正是如此，他才覺得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假的。
試想，如果真有這麼多真品，他還來擺地攤？
直接送去拍賣會，這大堆東西，至少可以賣幾十個億吧，至於在這裡擺地攤混日子？
快速地掃了一眼之後，果然很讓陳三順失望，沒有任何可以入眼的東西，清一色的贗品，而且還是很劣質的那種。
一連走了三個攤鋪，一個好東西都沒找到。
「算了，還是先過去吧，估計胡老他們也差不多到了。」
陳三順道。
「嗯。」
周芷晴倒是無所謂，她只是陪著陳三順逛街，並沒有太在意。
兩人往回走，來到了入口的另外一邊，這裡也是古玩地攤，只不過，這一攤跟其他的不太一樣，清一色的字畫。
想要辨別字畫，肯定要下一番功夫的，不能走馬觀花。
陳三順下意識地湊了過去，老闆見到兩個小年輕，知道這兩人是最容易宰一筆的人群，便笑道：「帥哥美女們，要買一幅字畫嗎？這些字畫全都是真品，而且是出自名家之手，夜市剛開始，我也是圖個開門紅，你們要是看中哪一幅，我可以便宜賣給你們。」
「先看看吧。」
陳三順最討厭這種，一來就說全部真品，你不說真品，難道說自己買的是假貨嗎？
不過，對於地攤上這些人說出的話，他已經有了抗性，只能騙騙剛入行的小清新還好，像他這種老油條，哪裡那麼好騙。
聽到這話，老闆就看出來了，這人是老手，所以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安靜地坐在旁邊盯著。
這時候，突然來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懷中抱著一個長條盒子，站在地攤前。
這老人穿著簡樸，不像是有錢人，而且六十歲就滿頭白髮，看得出來生活不好。
原本陳三順以為這老人是來買字畫的，誰知道，老人突然對著前面的老闆說道：「老闆，我這有一幅祖傳的畫，是髡殘的雨洗山根圖，家裡有人得了重病，急需一筆錢周轉，我才將其拿出來賤賣。」
老闆眉頭微皺，隨即道：「把畫給我看看吧。」
「好。」
老人繞過地攤，來到了老闆跟前，然後將長條盒子放下，將其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畫卷，老闆配合著將畫拉開，一幅宏大的畫面，展現在眾人面前。
這幅畫筆墨蒼潤，結構繁簡得宜，近畫是岩崖古木，虬松閣榭等，有淡水一泓，一名高士正獨釣舟頭。
而中景則是白雲繚繞，在峰巒疊翠曲徑間，有石級可緣攀而上。
最後是遠景則是幽岫逶迤，整幅畫面反映出了，雨後山川的幽寂、潔淨。
在畫左上角有一首自己作的五言詩：「雨洗山根白，淨如寒夜川。納納清霧中，群峰立我前。石撐青翠色，高處侵扉煙。獨有清溪外，漁人得已先。翳翳幽禽鳴，鏗鏗轟落泉。巧朴不自陳，一色藏其巔。欲托蒼松根，長此對雲眠。」
落款為：「癸卯秋八月過天龍古院，幽棲電住石溪殘道人。」
髡殘，俗姓劉，武陵人。幼年喪父，青年出家為僧，法名髡殘，字介丘，號石豀、白禿、石道人、殘道者等，
他與同時代的程青豀合稱「二豀」，與石濤合稱「二石」，與八大、弘仁、石濤並稱「清初四僧」。
所以，落款為「石溪殘道人」，指的就是髡殘自己。
該畫構圖繁密嚴謹，用筆嫻熟蒼健，意境悠遠深邃，栩栩如生。所以，陳三順覺得，這畫很有可能是真跡。
要是老人便宜賣了，這地攤老闆，可是撿了個大漏啊。
據他了解，這幅畫價格不是很高，是清康熙二年的作品，價格大概在50-70萬之間。
但這幾年，髡殘的畫長得很快，很有收藏價值。
就看看老人要價是多少了。
儘管陳三順想買下，但人家先給了老闆，古玩行講究的是先入為主，他肯定是能截胡的。
所以，陳三順看似在看其他的畫，其實眼睛一直都在偷瞄那兩人的舉動。
此時，老人問道：「老闆，怎麼樣？看好了麼？看好的話，我就報價了。」
「你要多少錢？」
老闆沒有評價，而是反問道。
「三十萬。」
老人一口報價。
「三十萬？你逗我玩呢，這幅畫看上去挺不錯的，但鎮上好幾個古玩店你不去，偏要拿過來我這地攤上賣，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老闆鄙夷笑道。
顯然，以他的水平，還看不出這畫的真假，但他卻覺得這老頭不對勁。
這老頭穿的衣服挺樸實，還一頭白髮，但看他的手卻是白白淨淨的，一點都不像窮苦老百姓的樣子。
最重要的一點是，從鎮口到這邊，至少有三個古玩店，這老傢伙不拿去古玩店賣，偏偏跑他一個地攤來，本來就不合理。
所以，他覺得，老頭肯定是擔心古玩店那些人水平高，能看穿真偽，所以才跑過來他這邊，想要忽悠他一筆的。
「什麼意思？老闆，你這是不相信老朽羅？」
老人反問道。
「對，不相信。」
老闆如實道。
老人顯然也有點脾氣，二話不說，直接捲起畫卷，放進了木盒，然後準備離開。
陳三順見狀，心中大喜，急忙道：「老人家，東西可以給我看看嗎?」
老人一愣，看向了陳三順和周芷晴，見兩個穿著光鮮的小後生，倒是搖了搖頭，道：「我沒空陪你們玩兒，得去賣畫救人。」
「這畫我剛才看了一下，覺得很不錯，不過，三十萬有點貴了，能不能再降點？」
陳三順直接開門見山。
聞言，老人轉過身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陳三順，隨即道：「小伙子，你真要買？」
地攤老闆急忙提醒道：「小哥，別說我不提醒你，這種騙局我沒少見，勸你還是擦亮雙眼為好。」
「誒，我說你不買，還不讓人家買了不是？」
老人氣鼓鼓地罵道。
「行了，我就提個醒。」
老闆被老頭罵，尷尬一笑，沒有再說。
的確，人家兩人買賣，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就算是騙局，人家自願被騙，他也沒辦法。
陳三順顯然沒有理會那名老闆，而是再次問道：「二十萬賣不賣？」
「有點少啊，我家小孩單單換血，都得花二十萬了，還有一些醫藥費之類的，肯定是不夠的，要不，你再給五萬？」
老人道。
「孩子得了白血病？」
陳三順倒吸了口氣。
「嗯，一年前裝修的新房子，還沒兩個月，就搬了進去，後來孩子出問題，帶去醫院一檢查，發現是白血病……」
老人如實道。
看老人這表情，沒有任何撒謊的跡象，陳三順更加確定下來，道：「讓我看一下畫，如果確定沒問題，我就買下。」
「好。」
老人點了點頭，陳三順讓周芷晴幫忙拉開，畢竟這裡沒有地方放，只能讓兩人拉著，他親自過去看一下了。
兩人拉開之後，陳三順仔細確認了一下畫風，畫紙，以及筆墨。
很快，陳三順就確認了下來，對著老人說道：「老人家，帶銀行卡了嗎？我給你轉帳。」
「帶來了，這麼說來，小伙子，你真買下來了？」
老人激動道。
「嗯，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也是剛才那老闆的懷疑，你為何不去古玩店裡買，偏偏拿來地攤呢？地攤的老闆，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你這幾十萬的開價，他們哪裡敢收，萬一打眼了，他們這幾年的生意就白幹了。」
陳三順提出了疑問。
「哎，還不是因為他們不相信，說我老頭子是騙子，還說我手白白嫩嫩的，都不像老百姓，我真想說，我老百姓一定要曬黑乎乎的嗎？我兒子之前是做生意的，賺了不少錢，我自然可以安享天年，皮膚白一點怎麼了？」
「只是後來生意虧本了，把錢全賠了，孫子出了問題，只能拿這古董出來賣，去了兩個門店，都被直接趕出來，我急著用錢，就想著來地攤上看看，這些老闆或許會認真看，沒想到，一個德性。」
老人已經把畫賣出，也不怕得罪那地攤老闆，對著老闆的方向說道。
老闆聽到這裡，心裡十分震驚，感覺自己剛才丟了寶，有些後悔了。
陳三順笑了笑，道：「行了，把卡號給我吧。」
「嗯嗯。」
老人直接將卡遞給了陳三順。
陳三順拿著卡，很快就錄入完畢，將其還給了老人，然後開始轉帳。
不到三分鐘，老人就接到了簡訊，親自數了好幾遍，這才笑道：「小伙子，錢收到了，非常感謝，你這是雪中送炭啊。」
「不客氣，我也祈禱，希望你的孫子能趕緊好起來。」
陳三順道。
對於白血病，他倒是沒有辦法，這被譽為血癌的病，從古至今，基本上除了換骨髓之外，沒有別的方法。
倒是凝血症，還有一絲機會。
「謝謝，那我走了。」
老人道。
「嗯。」
陳三順點了點頭，拿著木盒，對著一旁的周芷晴道：「行了，我們也得走了。」
只是剛走兩步，就聽到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小伙子，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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