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眼(三)
晚上我從睡夢中驚醒,卻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控制着來到駝隊休息的房間,這個房間偏僻簡陋,只有平時給老爹打下手的一個年輕漢子居住。漢子白天連驚帶嚇異常疲憊,深陷香甜的夢境中鼾聲大作,絲毫沒有察覺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我一點點接近他,就在牛角刀對他當胸劈下的那一刻,我看見了無比驚悚的一幕。
我確定這個人是睡着的,他震天的呼嚕聲能嚇跑一頭牛,但是他的身體卻在蠕動。這種蠕動很詭異,完全不同於我們在樓蘭古城的神廟前發現蟲人時的那種蠕動,他的皮膚看起來沒有絲毫異常,但是在他的皮膚下面卻有什麼東西不停地鑽來鑽去。我一下子找不到詞語來形容這種感覺,他的肌膚下面似乎隱藏着什麼東西,面頰上、脖頸處、胸脯上,到處都是,就好像有無數只老鼠在他的皮膚下面苦於找不到出口拼命地橫衝直撞,那不斷起伏的皮肉像極了一塊搭在無數蛆蟲身上的軟布,讓人看得頭皮一陣陣發麻。我突然想起了慕士塔格峯那些離奇死亡的兄弟們,當初我們檢查屍體時沒有發現其他傷口,但他們的胸腹部全是黑窟窿。
不管眼前這個人幾天前是不是還想吃我的肉,現在受到這樣的視覺衝擊我還是想救他,至少是憑着本能把他身體裏那些蠕動着的鬼東西弄出來。
我強忍住噁心,仔細在這個人的身上尋找可以下刀的地方。可是他身體裏的東西蠕動得太快,剛鼓起一個包瞬間就癟了下去,隨後又有其他地方鼓起來,此起彼伏綿綿不絕。我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下刀之處,咬了咬牙,目光緊鎖住他的脖頸,受到血管和骨頭的限制,那裏蠕動的東西看起來也象是一條條粗大的血管,腫脹得隨時都能爆裂。
我的手猛地刺下來,刀尖還沒有接觸到他的皮膚,這個人的胸脯上“撲”地一聲裂開個小豁口,腥臭的血液噴了我一臉。
我愣住了,並不是血液讓我感到懼怕,而是從這人炸開的胸膛裏爬出來一隻黑色的大蟲子,我幾乎要以爲這人把樓蘭古城的食人蟻幼蟲帶出來了,但很快我就發現情況並不是這樣,這蟲子和螞蟻的形態完全不同,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細長的身體溼漉漉的,頭頂上還有兩根長長的觸鬚。
在我仔細研究它的同時,蟲子不停抖動身體,把血液和碎肉全部抖掉後展開翅膀飛了起來。
我終於看清楚這是什麼了,雖然新疆乾旱缺水,但蝴蝶還是能在這裏生存,奇怪的是這隻蝴蝶的個頭比我的拳頭還大,身上以黑色爲主,間雜着詭異的白色和灰色,不管從那個角度看
都像是一隻只憤怒的眼睛。雖然明知道只是蝴蝶,但被它身上的眼睛瞪視着我還是感到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對付這樣的東西我根本沒有經驗,不知道是該用手去撲打還是該用牛角刀去刺殺,就在我左右爲難的時候,牀上沉睡的人身體晃了幾下猛地裂開了,無數只黑色的蝴蝶破繭般不斷從碎裂的身體裏飛出來,“呼啦啦”地撲向窗戶。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的第一反應是追,腳步還沒有邁出去,我舉着牛角刀的手臂便被人牢牢握住。身上一緊,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豆子和小西安五花大綁了,石頭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顧不上和他們解釋,我大聲喊道:“鬆開我,趕快去追蝴蝶。”
石頭用惋惜的眼神看着我,豆子嘴快,嘆着氣說:“沒事羊頭,等咱們把那塊該死的石頭丟掉你就恢復正常了,現在只好屈就一下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很被動,現在我渾身上下都是碎肉和血,不管是誰看到我高居着牛角刀以這幅姿態出現在碎屍前都會認爲我就是殺人惡魔。尤其是我來這個房間的初衷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我該怎麼才能讓豆子他們相信我?
我無奈地咧嘴笑了笑說:“你們覺得我殺了這個人?”我沒想到自己這一笑連平素以大膽著稱的豆子都驚得後退了一步,我想用手抹一把臉,可是手被反捆着動不了,只好對豆子說:“豆子,給我擦把臉。”
顯然這話比什麼解釋都有效,豆子看了看我,猶豫地對石頭說:“石頭,我覺得羊頭是正常的,咱們還是放開他吧?”
我差點破口大罵,這小子就差給石頭舔屁股了,爲了討好石頭連我都敢得罪。
石頭卻緊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從我的目光中探尋我是不是具備瘋狂的素質,我也不甘示弱,狠狠地回瞪她。
石頭還沒表態,小西安上來就要給我鬆綁,豆子趕緊阻攔,小西安梗着脖子嚷道:“你們不相信羊頭,我信他,羊頭帶着咱們出生入死,啥時候殘害過自己兄弟?雖然駝隊的人幾次都想加害他,但他可不是攜怨報復的小人。”
我大喜,讚道:“兄弟,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是你靠得住,豆子他孃的簡直就是一牆頭草,見了女人骨頭就發酥。”
豆子被窩一罵,也認定我神志清晰,訕笑着想給小西安幫忙,石頭卻喝道:“慢着!”
我不滿地看着石頭,心想,虧得老子以前那麼護着你,你不以身相許就算了,現在怎麼竟出幺蛾子?
石頭並不介意我眼神裏的憤怒和不滿,緩下口氣問我:“我只想問你,你深更半夜跑到這間房子裏來幹嗎?”
豆子驚呼道:“對了,差點兒就忘了這一茬,羊頭,你倒是先給我們說說,
你不睡覺跑這來幹嗎?還有,這人是咋死的?”
我心想糟了,這可是怕什麼來什麼,石頭還是和以前一樣冷靜充滿智慧,蒙是蒙不住了,我們鬧得動靜太大,要是把頭領等人引過來,估計我得被他們下油鍋。索性橫了一條心,說:“我的感覺要是沒出錯的話,我是被玄石印章蠱惑過來的。”看見石頭等人神情大變,我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解釋:“不過一進這個房子我就清醒過來了,這人不是我殺的。”
石頭咄咄逼人道:“那是誰殺的?”
我愣了愣,皺着眉說:“是蝴蝶。”
豆子痛心疾首地說:“羊頭,兄弟對不住你了,不管怎麼說咱們得先把這碎屍處理掉,然後再把你綁了,現在看來只有逃走了,不然非被頭領活剮了不可。”
石頭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說:“你是想說頭領給郎中種下的蟲蠱從這個人身體裏破繭而出了?”
石頭這個大膽的猜測我可從來沒想過,頭領擅長飼養毒蟲,誰知道他給郎中吃的藥丸裏是蜈蚣還是蜥蜴,也有可能是毛毛蟲或者螞蟻,不過我可沒想過蝴蝶,這麼美麗的昆蟲怎麼都和頭領不太相配。但被石頭用審犯人的口氣審訊,我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服氣,怒道:“你怎麼知道頭領給郎中下的蟲蠱是蝴蝶?你哪隻眼睛看見蝴蝶了?”
豆子嚷道:“羊頭啊?你真的情形麼?是你一直在說蝴蝶。”
感情我費了這麼大的勁解釋把自己繞進去了,這一急我頓時雙目充血,活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石頭猛地將小西安脫開,從腰間抽出牛角刀說:“小心,玄石印章已經讓他的慾望膨脹了,羊頭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變成魔鬼了。”
如果這刑訊逼供的一幕發生在頭領手中我自認倒黴,但被自己兄弟抓了個現行太窩囊,我脫口罵道:“操你孃的石頭,你小子以爲人人都和你一樣想着光復樓蘭?老子告訴你,老子最大的慾望就是操你。”
話一出口,不但石頭愣住了,我自己也愣住了,我從來沒想到不經過大腦考慮我內心最深的慾望居然是石頭,豆子和小西安哭笑不得。
局面僵了足足十分鐘,石頭才嘆道:“給羊頭鬆綁吧,他確實是清醒的。”
豆子和小西安剛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門“咚”地一下被人推開了,頭領帶着衆人荷槍實彈地走進來,黑洞洞的槍口直接對準了我們。
我最擔心的是我的話被頭領等人聽見,讓他們識破石頭女人的身份,幾乎是下意識地,我就擋在了石頭前面,怒道:“頭領,你們想幹什麼?”
頭領一言不發地打量我,當然不會放過我渾身的血跡,之後他的目光停留在炕上那具碎屍身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是你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