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亡之眼(五)
在我無法自圓其說時,頭領突然下令讓衆人回房休息,只留下我和石頭。石頭輕描淡寫的問候讓我浮想聯翩,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卻突然話鋒一轉,說根本沒有看見蝴蝶。
之前我已經從石頭的眼神中看出來她是爲了保護我才這麼說的,但是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看見了那些蝴蝶,石頭的目力超人,根本不是我和豆子這樣的人能比及的,我甚至以爲在蝴蝶飛出去的一瞬間,石頭的確看見了什麼,然而石頭卻給我撂了個重磅炸彈,她直白地告訴我她根本沒有看見蝴蝶。讓我不嫩而過接受的不是她對我的懷疑,而是她居然當着頭領的面承認自己在撒謊。
頭領一直是我眼中的勁敵,石頭的話讓我清醒地意識到她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自始至終她都站在頭領那一邊。
頭領並沒有我想象中一聽見石頭的話就拔刀相向,而是靜靜地打量我。
我的嗓子有點發幹,想了一下才對頭領說:“你告訴我這個人是不是死於你的蝶蠱?”
頭領皺着眉看看我,又轉向石頭,問道:“你也想知道這個?”
石頭點了點頭。
頭領冷笑道:“我還以爲古樓蘭的守護者都有着同樣的信仰,原來你的心還是向着羊頭的。”
我正要說:“我怎麼沒看出來石頭是向着我的?”
石頭突然接嘴道:“那當然!向着羊頭是因爲我太瞭解他,你和我都曾經被玄石印章蠱惑過,咱們都知道那東西的奇妙,那種鄙睨一切,控制世界的權力和慾望太強大了,所以才能把人變成魔鬼,其實真正控制我們的不是玄石印章,而是我們自己的心,心存貪戀和慾望,纔會被玄石印章無限制地擴大,從而讓人喪失理智,徹底淪爲它的奴隸。”
頭領點頭說:“你說的不錯,但是我們的慾望有錯嗎?使古樓蘭復國是我們天生的使命,誰也改變不了。”
“是。”石頭說:“正是因爲太想實現這一使命,所以我們纔會徹底被它矇住心智。羊頭和我們不一樣,他沒有慾望,不管是對權力還是對金錢都沒有慾望,他之所以沒有離開駝隊是因爲想給死去的弟兄們一個交代,所以這一的羊頭是不會被玄石印章控制的。”
我被石頭搞糊塗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偉大,不過好像我的想法的確和石頭說的一樣,加入駝隊,最初時被逼無奈,後來是想找到寶藏爲死在慕士塔格峯的弟兄們安排後事,現在除此之外更是不放心豆子三人的安危。既然石頭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爲什麼還要懷疑我?
頭領愣了愣,倏地站起身,說:“你們還是懷疑我?我可以告訴你們,郎中體內的蝶蠱的確是我下的,等幼蟲長成成蟲後,它們便會撕碎宿主的身體
破繭而出,這一點和羊頭所說的情況基本上一致,所以我纔會懷疑羊頭知道我給郎中吃下去的是什麼才故意藉機逃脫罪責。不過我下的蝶蠱沒有這麼快孵化出來,就算我利用藥物驅蟲,想要孵化至少也需要十天,最主要的是我下的蝶蠱孵出來的蝴蝶沒有那麼大,不是黑色的,應該是紅色的,翅膀上更不可能有眼睛的圖案。”
我纔不管蝴蝶紅色的還是黑色的,總之是蝴蝶乾的就沒錯,我一把揪住頭領的衣領吼道:“你的意思是這個人確實是死於蝶蠱?那麼剛纔你爲什麼還帶頭懷疑我?”
頭領絲毫不懼怕,譏諷道:“我看你平時怪聰明,虧你還是他們的頭,你難道看不清剛纔的形勢嗎?”慢慢地在房中踱了幾步,頭領繼續說道:“剛纔連石頭和豆子都懷疑你,你自己都說不清楚這麼晚來這裏幹什麼,他們憑什麼相信你?今天我才爲了你處罰過他們,你覺得不給出合理的解釋,這些人能夠服氣嗎?你可別忘了今天吃下我蝶蠱的是郎中而不是死掉的這個人。”
這纔是問題的最關鍵,兩個最大的疑點,我爲什麼這麼晚要來這個房間?這個人身體裏的蝶蠱是誰種的?
石頭突然說:“這種假設能不能成立?羊頭自己不明白他來這裏幹什麼,但是玄石印章知道,或者說玄石印章感應到今晚蝴蝶將會破體而出,所以才驅使羊頭來這裏?”
這麼詭異的事情只有羊頭和頭領這樣的人才會相信,我覺得如果信了她的話自己就是精神病,不過我的確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石頭見我和頭領都不說話,略帶責備地說:“頭領,你不解釋清楚就讓人下去,他們會對羊頭懷恨在心的,你這樣做是在害他?”
“我害他?”頭領的眼眸中突然燃起怒火:“你自己也知道我們古樓蘭的種蠱之術與其他裝神弄鬼的種蠱不同,繼承蟲蠱的人每次種蠱絕不使用同一種方式,今天我給郎中服下的蟲蠱這世上除了我再也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蟲,就算是你也是憑空猜測,更何況是羊頭,他怎麼可能準確地說出蝴蝶?最關鍵的是除了他,誰還看見了黑蝴蝶?你是第一個進來的,你看見了嗎?你能解釋他今晚的行爲嗎?”
我和石頭都愣住了,我發愣是因爲我沒想到一直被我當成敵人的頭領會那麼激動地表示他想要保護我,難道我的感覺又錯了,連敵人和戰友都分不清楚?石頭髮愣的原因我知道,頭領所說的正是他最擔心,大家都很清楚玄石印章會改變一個人,但卻不知道這種改變會帶來什麼樣的災難,這種潛在的隱患就像定時炸彈一般時刻威脅着所有人的安危。自從玄石印章被我收起來之後,石頭和我之間就出現了一種說不清楚的隔閡,她對我始終保持着戒備和懷疑,尤其是離開樓蘭古
城之後。說起來也不能完全怪石頭不相信我,莫名其妙地跑到這個房間來的時候我的思維很清晰,但忍卻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行爲,敏感機警的石頭又怎麼可能忽視?
看着發愣的石頭,頭領終於嘆了口氣說:“你也是古樓蘭的後裔,早晚都會知道,瞞是瞞不住的。”
他示意石頭坐下來,說:“你我都知道古樓蘭等級分明,每一個臣民都有自己的職責,這種制度一直沿襲到了我們的身上,古麗這種手掌上帶血手印的人出身於高貴的樓蘭血統,與王室同屬一支,我和你是專門爲保護她們這種人而生,我們的職責除此之外,還是古樓蘭寶藏的守護者,所以也分別繼承了古樓蘭不同的馭術,這些馭術各有不同,比如說你能訓鷹,擅長追蹤,是唯一可以找到寶藏的人,而我卻能夠飼養毒蟲,可以種蠱,但每一個守護者只堅守自己的領域,卻無權干涉其他守護者,也不能操縱其他守護者的馭術。”轉過頭,頭領指着炕上殘留的身體碎片說:“你們倆看這個人,他的身體被撕碎了,血液中還殘留着淡淡的黑色,其實我進來的時候看見這種狀況就開始懷疑,他身上所種的蝶蠱叫‘死亡之眼’,是因蝶身上的眼睛狀花紋而得名,石頭形容的不錯,這種蝴蝶身上的眼睛確實象徵着死亡,因爲只要‘死亡之眼’出現,就一定會有人死。不過這種蝶蠱我不會使用,據我所知,因爲‘死亡之眼’孵化太快,難以控制,被種蠱者幾乎沒有可能倖存,所以在樓蘭古國尚未消失之前這種蝶蠱便被廢除了,除了大祭司或者女王和公主之外,沒有人會使用這種蝶蠱。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他身上的‘死亡之眼’究竟是誰種的?”
我腦海裏瞬間閃過一道亮光,大祭司恐怕死了幾百年了,古樓蘭女王的屍體被封存在石頭城,不可能自己出來作祟,可是頭領口中的公主是什麼人?難道是十字架上受釘型的那具乾屍古麗?我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我們把古麗的鬼魂帶出來了,仔細想想自己都覺得可笑。石頭抱着古樓蘭地宮裏的那具女屍哭泣的模樣突然劃過腦海,我好像明白了什麼,不敢相信地看着石頭。
石頭並沒有注意我看她的眼神,皺皺眉對頭領說:“還有什麼你一次說完吧!”
頭領的臉上閃過一絲絕望,道:“剛纔我之所以沒有將這些告訴大家不單單是顧慮沒有人會相信羊頭的話,更害怕的是會在駝隊中引起恐慌,普通的蟲蠱都會在從宿主體內鑽出之後很快死去,包括我給郎中種下的蝶蠱也是一樣的,而‘死亡之眼’不同,這種蝶蠱一旦出現,便會將所有關聯的人一個個全部殺死,否則便會反噬主人,所以種蠱者爲了保證自己不會被這些蝴蝶殺死,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幫助蝴蝶們剷除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