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佛洞窟(一)
半夜我被石頭叫醒,在屋頂上發現了老爹的祕密,也發現了隱藏在老爹身後的蒙面人,回到屋子,豆子和小西安已經醒過來,我把大致情況敘述一遍,我和石頭都糾結羊皮地圖遺失的事,豆子卻一語驚醒夢中人。
經過一天休整,駝隊繼續趕路。有了龜茲古國的經歷,衆人都比以前謹慎沉默,每天只管吃飯、趕路,其餘什麼都不過問。
從離開龜茲古國之後,頭領不再捨近求遠地多走冤枉路,我猜測他和義軍的聯繫也告一段落,也或者是郎中的背叛他怕義軍暴露,所以我們的行程加快了。
龜茲古國距離庫車不遠,第二天中午駝隊進入庫車,庫車看上去比龜茲古國要繁榮,國王的人羣和商駝隊川流不息。已經入冬,這樣的天氣趕路是不明智的,不過新疆南部的山脈和冰川較多,想要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石頭城必須加快腳程,按照以往的慣例,我們最多在庫車休息兩個小時就會出發,可是頭領卻一反常態,找了家乾淨的旅社住下來。
從龜茲古國的小鎮到庫車我們並沒走多少路,大家的體力充沛,越是接近石頭城,衆人的心情越是焦躁不安,我和小西安吃飽了睡,睡不着就躺在炕上養神,石頭卻警惕地查勘四周的地形。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們就會出發,就算有什麼危險對我們的影響也不算大,所以並不阻止她,自己閉着眼睛假寐,豆子倒是不放心,跟在石頭後面屁顛屁顛地獻殷勤。
第二天一大早駝隊就出發了,路上頭領鄭重地提到了克孜爾尕哈千佛洞,交代衆人今晚將會在千佛洞留宿。對於克孜爾尕哈千佛洞我是熟悉的,我第一次帶着全班弟兄進入慕士塔格峯之前也曾路過克孜爾尕哈千佛洞,那裏是藝術與宗教完美結合的聖地,被風沙侵蝕的精美壁畫和人類野蠻行徑遺留下的痕跡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據我所知,克孜爾尕哈千佛洞是唐代的遺址,位於庫車縣城西北十三公里的山溝內,一共有四十六個洞窟,其中有三十多個洞窟比較完整。所有完整的洞窟中有十九個爲支提窟,十九個爲毗河羅窟,洞窟中的壁畫大多是佛本生的故事畫像和身披甲劍、腳着長革動靴的龜茲武士供養人像。所有的洞窟中以二十四號洞窟最爲特殊,整個洞窟呈七角形平面,裏面有中心柱支撐,左右都有甬道,後壁還有隧道,是典型的平頂支提窟。
天氣出奇的好,直到傍晚,太陽依然暖烘烘地懸掛在半空中,給人造成一種錯覺,這裏沒有晝夜。高低不平的洞口看不出多少人爲破壞的痕跡,但卻被風沙侵蝕得很嚴重,有些小洞口幾乎完全被沙土掩埋,不仔細分辨根本無法找到入口。沙漠裏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剛纔還豔陽高照,突然就狂風大作,不一會兒竟下起了冰雹,蠶豆大的冰蛋砸在人的頭上,每一下都能砸出一個包來
。
衆人抱怨着天氣的惡劣,一頭扎進最近的洞窟中躲避,只有嚮導和老爹忙着把駱駝趕到背風的地方。
我上次帶隊伍來這裏是一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克孜爾尕哈千佛洞大多是獨立的洞窟,各不相連,洞口修得極不規則,低的貼緊地面,已經被沙土掩埋,高的卻懸掛在半空中,一個人根本無法進去,除非是象頭領這樣武功極好的人才可以騰空躍進去。可是現在我們躲避的這個洞窟入口卻很好進入,就像是被人專門修整過一樣。
對於這樣的反常情況我有着本能的警惕,石頭看我站在洞口查看,走過來問我:“羊頭,怎麼了?”
我指着四周的洞口說:“你有沒有發現,這裏和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
石頭點點頭說:“我剛纔也注意到了,好像在這一年裏這裏有人居住。”
“對!”我心裏打了個突,說:“就是象有人居住過,連這些洞口都好像專門被人平整過,比我們來的時候好走多了。”
豆子聽見我和石頭的對話,笑着說:“那有啥奇怪的,也許在我們之後這裏又來過幾批駝隊或者商隊,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可能在這裏停留過一段時間,你們想想看,要是每天都爬高上低,彎腰鑽洞的有多麻煩,興許有的人勤快就把這裏收拾好了。”
豆子的話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也不是沒可能,石頭指着洞口的腐蝕情況說:“你看這裏,如果最近還有人出入,洞口的痕跡是不一樣的,人爲的磨損往往是一處,而風雨的侵蝕卻是成片的。”
我點點頭,豆子笑道:“我就說還是我的解釋最合理,羊頭總是不信我。”
我說:“不是我不信你,咱們這一路上因爲粗心大意死的人不少,要是在這裏莫名其妙地再死幾個人就得不償失了,畢竟這裏已經很接近石頭城了。”
我的話讓石頭和豆子的臉色都凝重起來,我看他們憂心忡忡,笑道:“我也沒有什麼根據,也沒感覺到有什麼危險,只不過是瞎猜測而已,你們也別太擔心,只要我們小心一點,應該是沒事的。”
老爹已經在洞裏點燃了篝火,烤肉和奶茶的香味兒瀰漫在空氣裏,衆人圍在火堆旁說笑。
本來這樣的氣氛算是很和諧了,不過我實在看不出來這是克孜爾尕哈千佛洞中的第幾個洞窟,頭上被篝火映照出的洞頂凹凸不平,詭異多變,讓人心裏不太舒服。不過好在大夥兒都在一起,又有篝火燃燒,所以儘管外面狂風大作,洞窟內卻風平浪靜。
吃過飯,我從洞口看出去,透過厚重的雲層可以看見一絲微弱的紅光,應該還不到晚上,現在睡覺還太早,閒着沒事情幹,我就點了支火把觀看牆上的壁畫。
我們所在的這個洞窟很大,三十多個人聚集在裏
面依然顯得空蕩蕩的,不用火把照明很難看清楚洞壁上都畫了些什麼。受環境的影響,靠近洞口的壁畫被風化得異常厲害,模糊得看不清楚,可是越往裏深入,牆壁上的壁畫越是清晰,色彩斑斕,絢麗奪目。洞窟很深,腳下的路越來越不好走,不時會有石頭擋住我的去路。
我剛走到洞壁前,石頭就走了過來,豆子和小西安跟在她身後,三人問我:“羊頭,你在看什麼?”
我對佛教和伊斯蘭教都沒有什麼研究,對壁畫之類的東西也沒有太多的興趣,不過是閒着沒事,隨便走走罷了,所以隨口說:“沒看什麼,只不過覺得這洞壁上的畫滿好看。”
石頭對新疆比我們瞭解的多,說:“古西域不愧是中國古文化的一大瑰寶,在這裏領略到的不止是伊斯蘭教文化,更多的是佛教中的傳說。你們看這些壁畫,很多都是西域絲綢之路的古老傳說。”
豆子頓時來了精神,非要讓石頭講一講上面的故事,剛巧我們面前有一副唐朝玄奘法師西天取經路過西域傳經說法的壁畫,不難看出古西域對大唐是非常推崇的。
石頭便指着洞壁上精緻的繪畫給我們講述《西遊記》裏唐僧取經的趣事,我去年路過這裏的時候沒有仔細觀看過洞窟裏的壁畫,不過在“盛閻王”手下當差時曾去過敦煌,看過那裏的壁畫,這裏的壁畫和敦煌壁畫完全不同,具有濃厚的異域風格,雖然有很多佛教故事,但卻融入了少數民族的彩雕,栩栩如生、美不勝收。
石頭正講的興起,我突然伸出手將她拉到身後,豆子和小西安警惕地拔出了牛角刀。
從我拿着火把離開大夥休息的地方時起,頭領就在悄悄關注我們,猛地發現我們這裏有異狀,快步走過來問:“怎麼了?”
我沒有看他,目光依然鎖定在洞壁上,頭領順着我的視線,目光摟在玄奘法師西天取經路過西域的壁畫上,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頭領皺眉問:“這幅壁畫有什麼異常嗎?”
我還沒開口,豆子脫口嚷道:“我看見這個唐僧的眼睛睜開了。”
頭領雖然不知道誰是唐僧,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壁畫裏的人物,伸手在洞壁上摸了摸,轉頭問我:“確定嗎?”
我點點頭,剛纔石頭正在給豆子和小西安講故事,沒有太留意壁畫的變化,但我看得很仔細,這段壁畫是唐僧傳經說法結束後在一個維吾爾族老大媽家留宿的情景,畫中的唐僧面容安詳,雙目微閉,看起來正在打坐。現在我們這麼多人盯着壁畫,畫面再也沒有起任何變化,不過剛纔我能確定,唐僧的眼睛的確睜開了。小西安也不住點頭,我一個人看錯情有可原,但不可能三個人同時看錯,就算火把的光線是跳躍的,也不至於連壁畫上人物的眼睛是睜着的還是閉着的我們都分不清。
(本章完)